收到這封信的關昀洲也完全料想不到,本該死去的杜明堂和關闍彥居然還活著,成為截胡冰玉瓶的元兇,知道了他與隱華畫師畸形的利益鏈,甚至還先他一步破解了換臉秘術的玄機。
千般萬般的牽扯,互相撮合成了由誤會糾葛而成的網,網上雙方都帶著朦朧的眼紗,閉著眼睛往前摸索,竟是瞎貓遇上死老鼠,奇跡般互相制衡了。
其中必有幕後之人與阿菊在故弄玄虛,可若天公不作美,這般奇觀也不可能得以造就。
要知道,光是一念之差,制衡的網便可碎成渣滓。
微醺的黃昏中,拜堂儀式終於開始了,新娘身披碧色長袍,盡留韶色,鳳冠霞帔,天官鎖玉頸,胸含一隻刻著降妖二將相的銅鏡,蓋頭掩面,金玉流蘇綴著尾巴,穩穩將新娘神秘的面容遮掩住。新郎眉宇軒昂,眉目肅重,華服加身,烏帽金冠之華貴不亞於新娘所帶寶冠金釵。
關昀洲從容地從管家手裡接來綴著四方繡球的綢緞,將其穩穩放在了新娘手上。
新娘的手白得不像話,毫無血色,活似死人樣,見丈夫遞來綢緞,她卻毫無知覺,關昀洲親自將綢緞一端穩穩在她臂彎間纏了一圈,再塞入大袍遮掩的褶皺後,才將尾巴塞入了她毫無血色的手中。外人看似新娘新郎關系和睦,相敬如賓,哪知新娘早被丈夫用毒藥封住了xue,不得說話,除了小腿,渾身竟無一處能動彈。
繡著歡天喜地花樣的紅蓋頭下,魏瀾清卻滿臉恐懼,她從未想過,先前還對她百依百順、彬彬有禮的丈夫會待她如此,婚禮當日竟是見證丈夫真面目的日子。
她無聲嗚咽,在無人看到的地方,落下淚來,她恐懼不已,腦海裡卻依舊是庶妹魏鬱春的面容。
她還在恨,恨什麼呢?恨當年魏鬱春出盡風頭是不錯,卻也更恨自己理應嫁給一個待她更好的人,讓一個惡魔與自己同床共枕一輩子……她不願!
她就該佔盡好處,這些苦楚或是報複,憑什麼由她來承擔!事已至此,她恨天恨地,更恨魏鬱春,乃是常人無法理解之邏輯。
她半身好似入了婚姻的墳墓,如今只好任由關昀洲肆意擺布。
鬧哄哄的禮堂內,看戲的人擠來擠去,人頭攢動間,眾人歡呼雀躍,府裡的婢子簇擁上來,手裡端著用來曬東西用的竹篩子圓簸箕,裡面放慢了寓意美滿的喜糖、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好物,任由客人門張牙舞爪上前抓取。
他們窮盡心機手段所追逐的虛假之物如今盡數成真,想必很高興吧。
魏鬱春漠然地佇立在熙攘之間,看著禮堂內那對唯她知曉身份皆偽的夫妻二人,竟油然生出一番舉世皆醉我獨醒的念頭來,可笑可嘆。
關闍彥那頭,他運上輕功,掛上枝頭,在寥落無人的無燈角落,俯瞰主廳裡外紅紅火火發生的一切。
而樹下有一個仰著頭倍感無語的人,那就是杜明堂,他好似十分氣憤,數落著關闍彥,但偏偏又不敢大聲,窩囊又氣急敗壞:“之前說得玄玄乎乎,還以為你要帶我們來幹什麼大事!結果都是說給馮姑娘聽的幌子!讓她以為任務沉重,好無法懷疑我們的行動。”
關闍彥不以為意,撥撥耳垂,低聲回應:“先前的確任務很重,畢竟找不到混入前線的細作,也無法得知我那好弟弟追蹤到的周裕之的下落。”
“那是從前,當時你還想直接在今夜就把關昀洲給滅了呢,能不難嗎?!”
“洞市後,馮姑娘解了換臉謎題,只要透過她偽裝後的身份之手,送出那封迷人判斷的信,我們便可高枕無憂。阿彥你可清楚了,但還一直在故弄玄虛,把我們所有人都騙得團團轉!”
關闍彥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此難道不好?畢竟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兇多吉少,安逸些,你不感謝我還說道我,怕是皮癢癢了。”
“這是一個性質嗎!”
“隨你。”
反正,杜明堂被騙不騙有什麼所謂?
關鍵的是,魏鬱春一定要被他蒙在鼓裡才是,不然,他還怎麼看她與魏瀾清對峙時最真實的反應。
“所以,我們還要待到多久?”
“要一會兒,”關闍彥凝眸望著遠處酒宴深處的奢華糜爛,“不知那魏瀾清怎麼回事,活似個木偶任人擺弄,要想看清楚她的面容怕是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