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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世界之大

監藥司即將改制之事,於朝中清流而言,並無任何影響。</br>究其本質,乃是法正欲提升監藥司執行效率,借兵部之力,接管司內各重要部門,達成二位一體之態,以強硬手段剝離原有的框架制度,重新編排。</br>然而,對於在監藥司中根基深厚、背景不凡的各級官員而言,這無疑是重大打擊。他們或許未顯露出明顯的貪墨行徑,卻常利用職權謀取私利,暗中行事,因其手段隱蔽,未被揪住把柄,故而歷經多次整治,仍能安穩留存。</br>此等人,堪稱監藥司內部最具危害性的群體。</br>正所謂“人多勢眾,沆瀣一氣”,法正自京城而來,即便身為法家之人,若無秦皇親口諭令或明文法令,想要直接剷除這些積弊,可能性微乎其微。</br>其一,師出無名;其二,精力有限。改制本就是極為棘手之事,若再牽涉人命,便又生出新的難題。</br>在官場之中,欲求改制且動刀,兩全其美之事實屬罕見。唯有法正做出讓步,給予那些人喘息之機,待他們交出手中權力,尋得退路之後,改制之事方能正式開啟。</br>可以遇見的暗流在監藥司中悄然上演,政治,向來都是兵不血刃,文書房那頭,李幼白在這幾天開始忙碌起來,許多官員被調離職位去往別處,隨後又有人被法正安插進來。</br>人士變動的文書一封封從監藥司內發出送往各部,某天傍晚,只等監藥司中亮起燈盞,李幼白才意識到天色幾乎完全黑了。</br>她細細審視完最後一份名冊,確認毫無差錯後,穩穩蓋上紅印,旋即喚來書吏,將明日一早的諸多安排仔細叮囑一番。</br>直至諸事皆已妥當,這忙碌的一日才仿若真正落下帷幕。</br>李幼白離去之時,恰好碰上剛下值的法正。只見法正孤身一人,闊步走在前方,李幼白便不緊不慢地跟在其後,一同朝著大門方向走去。</br>彼時夜色如墨,高懸的燈籠在這寬敞門院之中,散發的光亮極為有限。法正身後那長長的黑影,肆意扭曲,竟將李幼白也籠罩其中。沒跟多久,李幼白便察覺法正有意放緩腳步,似在等她跟上。</br>待兩人並肩之時,法正率先開口:“我不管你是誰,有什麼目的,只要不觸犯秦制,那就不是我們秦國的敵人,如若你抗了命令,那天下就不會再有你的容身之地了。”</br>李幼白一言不發,她做事向來小心翼翼誰都不願得罪,法正既然開口,那她就聽著,然而,對方忽然停下腳步來,這名兩鬢斑白身材消瘦的中年人,用獵鷹般銳利的目光緊鎖在李幼白身上。</br>“你本名不叫李白,既然你聰明就應該明白我的意思。”</br>法正拿捏著詞句,聲音偏沉,警告的意味頗多,“真要論罪,你已經欺瞞朝廷,不過我沒必要拿你就是了,商賈之家向來都會算計得失,你莫要再接近我女兒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br>他說完這些之後移步離開,行了數步後停下,頭顱微微一偏,又開口提醒道:“先前你和我女兒探查的人口失蹤案,你就當沒發生過,不用繼續想,繼續找,那都是府衙的事與你無關,做好自己的本分。”</br>不知道是不是好心,總之,這番說辭是非常強勢與嚴厲的了,可落到李幼白耳裡,倒覺得像是警告。</br>江湖上常有高階武者失蹤,民間亦是如此,朝廷與江湖皆在圖謀著某事,當法正這般說起就是能夠肯定,此事絕對與朝廷有關,只不過朝廷做事向來隱秘,深深埋藏在更黑暗之中罷了。</br>待李幼白恍然回神,法正早已離去許久,她輕揉眉心,隨後慢步朝著門口出去,坐上九叔的馬車以後,她刻意叮囑九叔慢些行走。</br>車廂裡,李幼白閉上眼睛,耳邊有馬車碾在青磚石路上的磕碰聲,又有夜景下市井的喧囂與人間煙火,匯聚一起並不平靜,卻能使人心神安穩下來。</br>李幼白掀開車簾一角,看著奢華的鬧市,她想到了一個人,許久不見,她讓九叔往港口方向拐去,半刻鐘後,車子停在一家院落前。</br>木門被輕輕敲打,屋裡頭的人聽到動靜後出來開了門,見到李幼白,那雙碧色的瞳眸略顯驚訝,範海琴頂著一頭剛梳洗過的金髮說道:“你居然還記得我,都以為你忘了呢。”</br>剛被法正說教過,李幼白此時的心情很一般,或者說是沉悶,沒開口接話,門一開,她就緩步走了進去,四處看看,打量起來,與之前雜亂相比,此時的範海琴已然過上了富足的生活。</br>走進裡屋,範海琴將擦拭頭髮的布巾放好,轉頭詢問道:“想喝茶,還是酒?”</br>“隨意。”李幼白看著屋裡的擺設隨口說道。</br>房間裡的桌上有許多布匹與圖紙,外文封面的羊皮書,畫本,金絲邊的眼鏡,還有立在角落的木製假人。</br>它們身上披著許多樣式新潮的女性衣裳,亦非中原地區流行的款式,更像是受海外文化影響根據喜好製作出來的商業款式,裙裝,素裝,較為中性的直筒服飾等等。</br>範海琴翻了個白眼,走到一個精緻的立櫃前,拉開抽屜取出一些冰塊搗碎,隨後裝進瓷杯裡,再倒入幾種不同的酒水混在一塊,再用勺子攪拌後端到李幼白跟前。</br>寒天的春季,喝這種帶冰的東西實在寒涼,卻也是港口的獨特之處,常有海外貨商來往,此地與城中比擬,多的是新潮玩意。</br>李幼白喝了小口,有酒味,不過很淡,更多是某種水果的甜味,很好喝,入喉冰涼,夏天喝這個或許再合適不過。</br>她注意到範海琴坐在前邊,此時已經戴上桌面上的眼鏡,正對著圖紙畫著線條,看了會,才知道範海琴是在設計衣裳的款式,並不時猶豫不決。</br>“我還以為你過年會回家的。”李幼白放下杯子道。</br>範海琴頭也不抬,搖頭說:“回去做什麼,本小姐有手有腳,你看,我現在過得不是過得好好的...”</br>她說的時候略顯驕傲,畫了會放下筆展示起房間裡的佈置來,說不上華貴但極有品味,她看向李幼白時得意的笑說。</br>“我現在手下可是有差不多百名布工,生意做的可不小,我做的衣服在海外賣得好著呢,不愁沒錢賺。”</br>範海琴這話聽起來沒有騙人,李幼白觀察了一下她,說話時非常自信,而且房間裡的東西哪怕不華貴,真要花錢也是需要不少的,光是家裡日常存放冰塊,降低溫度的機關裝置,尋常百姓家可用不起。</br>這時候,李幼白覺得時間開始割裂起來,盯著這些新潮的玩意,彷彿自己在逐漸朝著更近的未來邁過去了,頭腦一陣恍惚。</br>“海外可有沒有會飛的機關裝置?”</br>李幼白伸出雙手衝範海琴比劃了一下,真正的詞彙她已經記不清了,只能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在當年秦軍的攻城戰中令她印象十分深刻。</br>範海琴噗嗤笑說:“會飛的機關裝置,中原有海外當然也有,不過在外洋帝國都有統一的稱呼,天上飛的叫飛機,地上跑的叫坦克,水裡遊的叫戰艦,速度,威力和體型可比中原的大上幾倍不止,據說還可以投擲,發射和人一樣大的炸彈,能夠輕鬆移山填海,我們在打仗,外頭也在跟著打呢,到處都是亂糟糟的,全是死人...”</br>她表情顯得可惜,先是興奮地說了一陣,然後又安靜下來,雙手枕著下巴嘆息說:“最近學了不少洋文,我等著外洋不打仗了就乘船出國深造學習一下製衣技術,老是待在中原太沒勁了,你覺得呢?”</br>李幼白心不在此,體會不到範海琴想要遠走海外的那種感覺,不過,最初接觸範海琴的時候她還挺幼稚的,而現在磨礪過一年後,說話語氣動作都成熟了許多。</br>聽她說想要去海外深造,李幼白顯得驚訝,卻也理解,所求不同之下決定也自然不會相同。</br>“我是走不了,很多事都等著我做呢。”李幼白笑說。</br>範海琴挑了挑眉頭,滿不在乎道:“有什麼事能比自己開心更重要?”</br>“當然是有很多的,我不得不去做。”李幼白知道同範海琴講不清楚,索性很隨意地說起來。</br>“當官多沒意思,我知道你的名字,叫李白是吧,很出名啊,聽說你家黃臉婆到泗水縣任官去了,你獨守空房,跑來我這不會是想睡我吧?”範海琴忽然面帶警惕地問道。</br>“你覺得呢?”李幼白聞言笑了聲。</br>範海琴認真看了李幼白一眼,隨即搖頭,“不像,武功高強的人通常都不好色,而且你也不像縱慾的人,像你這般,有錢有地位了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自然也不會缺我一個。”</br>閒聊一陣之後,範海琴拿來量尺,說是要給李幼白定做一套外洋款式的衣裳看看。</br>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李幼白長得這般好看非常適合當衣架子,到時候再請個畫師過來畫下服飾樣貌,再印上色料油墨,拿到外洋宣傳估計生意還能紅火不少。</br>做生意的這門經書,出生在馬莊的範海琴貌似天生就會念。</br>“我是男人,你給我量什麼?”李幼白不解說。</br>範海琴壞壞的笑道:“你穿女裝也是一樣的,反正看你樣子挺像個女子,身上還帶著香味,換上衣服沒人認識誰知道你是男子,當初可是你把本姑娘帶出來的,幫我一把怎麼了?”</br>李幼白沒表現出太排斥的樣子,範海琴很輕鬆就獲得了李幼白的身材尺寸,當得知她還沒有吃過晚膳,隨即便帶她出門前往就近的食肆。</br>由於靠近港口,吃食要比內城更為豐富多樣,早上喧譁,晚上臨近港口的街巷更是徹夜不息,幹苦力的勞工早早睡下,當掌櫃老闆的管事此時才開始上街玩耍大把大把揮霍金銀。</br>範海琴前去的食肆看樣式比較高檔,並且還是洋人開的館子,門面洋氣,但又學著中原的建築風格修建,兩種風格手法結合之下,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br>若是門外漢見了只會覺得不錯,懂得匠工手藝的人看到,免不了會罵上幾句。</br>裡邊的食客大多數也是洋人,少部分則是年輕的中原公子哥,帶著女伴,顯得文質彬彬,範海琴熟稔的與前臺交流,說了許多李幼白聽不懂的話,嘰裡咕嚕,陌生的口語之中又隱約勾起腦海中那絲殘留在深處的記憶。</br>“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語言?”李幼白好奇問道。</br>“英語,目前是外洋主流,以前多為葡萄牙,西班牙,英國等歐洲,及少部分東南亞商人語種,不過隨著這兩年外洋變動,最為強盛的黑鷹帝國崛起,大部分洋商都開始推崇和使用這門語言了。”</br>生長在馬莊常年接觸各式各樣的人,她本身就會多種語言,學習能力不錯,後來到中州經李幼白點醒,立馬就去做了生意,和花小魚合夥,藉助流暢的語言能力一切都進展順利。</br>範海琴帶著李幼白走上二樓,用非常流利的秦語同她解釋著。</br>李幼白瞭然點頭,心中暗思,世界之龐大不是她能想象的,如今中原地區秦國這座大山自己都難以想象,就連海外,無數的勢力與國家都在悄然崛起,秦國放到整個世界似乎也不再那麼強大了。</br>所謂的天下第一名號,放在世界中似乎有些令人發笑!</br>在隔音的雅間中坐了會,洋人服務生端著兩盤煎好的牛肉上來,看著切刀與叉子,李幼白一臉懵,只等看到範海琴慢條斯理地展示吃法,她才慢慢動起手來,然而這點食物,完全不夠她所需要補充的飯量。</br>今日出來晚行與範海琴相見,讓李幼白見識到了更多事物,意識到世界的龐大以後,眼前所有一切,都開始變得微不足道了。</br>桌上的紅燭緩慢燃燒,曖昧的紅光之下,範海琴端起玻璃杯飲著酒水,她目光遊離停在窗外的殘月上。</br>李幼白吃了幾口,味道還行,不過這吃法太文雅了,本來分量就少,還這麼吃,想吃飽到猴年馬月去了。</br>她三下五除二吃完,用餐巾擦著粉唇,留意到範海琴那失神的目光,她淡淡說道:“想家了?”</br>範海琴回神,倔強地搖頭,“怎麼可能,我說過了,我要到外邊多看看,回家,以後再說吧。”</br>“世界太大,你看不完的,有時間你還是回馬莊看看吧,如今也算是在中州落了腳,太歲會讓你出來的,他老人家不至於那麼迂腐愚昧。”李幼白簡單勸了一句。</br>“囉嗦。”範海琴一口把杯中酒水飲盡,沒好氣的說了句,起身下樓結賬,再上來時,她一屁股坐在餐桌上居高臨下看著李幼白,嘴裡吐著酒氣,“衣服我做的很快,三天後你來找我吧,那會衣服應該做好了。”</br>李幼白想了想,不能確定地說道:“不好說,可能我會很忙。”</br>範海琴打了個酒嗝,跳到地上再次推門出去,擺手說:“那就等你忙完了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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