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叔也磨搓著手,臉上擺著憨厚的笑:“好幾天前就看到你住這了,還以為看花了眼,孩子,你這,這眼睛怎麼紅了?”
狼奴杵在門前,良久沒有說話。
李氏見狀,收回了拿藍布包著的幾塊尚且溫熱的饃餅,訕笑著道:“不好意思啊,辛公子,我們打攪你了。那,那你要是那天有空,來我們家玩玩呀,吃吃飯呀,我看你一個人住在這也……”
劉叔見狼奴一直不說話,扯扯她的肩膀,又連道幾聲歉,帶著她回頭走了。
一連走出好幾步,李氏都忍不住回頭看,劉叔也回頭,卻總看不到那少年的身影。不管辛鞘是不是他們的孩子,他們見不得他孤身一個人住這麼久,每天連個說話的人也沒。
他們甚至懷疑是不是辛大人一家不要他了,否則怎麼這些天都沒人來找他?方才開門時,那孩子的眼神又是哀傷又是失落,看得他倆心裡難受極了。
“你們家住哪裡?”
身後傳來少年清亮的聲音,倆夫婦腿腳頓住了,轉頭看去,狼奴慢慢地走向他們:“我想去吃飯。”
李氏驚喜地和劉叔對望一眼,忙領著他往前走:“就,就在這條街最後面的那個!門前有兩棵柳樹,這是辛夫人的宅子,我們一直住著也不好意思,幸而會點烙餅的手藝,我倆每天出去賣餅,能掙不少錢呢!每個月,都會給辛夫人交租金,哪能一直白住著……孩子,你今兒想吃什麼,你劉嬸手藝可好!”
“我不挑食。”狼奴目光微斂,“我很好養。”
到了那座門前種植了兩棵柳樹的二進院子後,倆夫婦忙前忙後地收拾,李氏掏出錢讓劉叔趕緊多買點好菜回來,酒就別買了,他還沒多大呢,喝了會傷身。
狼奴坐在這小小的院子裡,看到他們打的井、支起的晾衣架子、架子上曬得整整齊齊的兩個人的衣服,還有廚房煙囪裡冒出的股股炊煙,聽李氏笨拙地和他搭很多話。
劉叔手腳笨,做飯時總幫倒忙,李氏罵罵咧咧地兇他,他卻一點也不惱,還同她說俏皮話。
狼奴發現他們真神奇,在外人面前,他們都笨嘴拙舌的,看起來十分木訥,可一到私下裡兩人相處,他們之間不管說什麼都妙語連珠起來,連罵人的話都很有意思。
飯菜端上來了,狼奴一口一口地吃著,並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味道。他吃飯素來都只是為了填飽肚子而已,這是為狼的那些年養成的習慣。
李氏和劉叔還想和他說話,狼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同意來他們這裡吃飯了,也許是太孤獨。
吃完飯後,狼奴又回了自己的院子。倆夫婦一直送他送到了門口,還遲遲捨不得離開,直到狼奴把門關上,過了很久很久,才聽見他們的步子慢慢地往回挪了。
狼奴一天比一天想殿下了。
“喂,哥,你出門都不知道鎖門的嗎?”
狼奴停住腳步,看到一邊啃雞腿一邊往袖子上抹油的辛鞍從廳桌上一躍跳下來了,走到他面前,忍不住皺眉:“你跟那小公主吵架了?怎麼不回家啊,我爹昨天去長春宮找你,愣是沒見著你人影,你家小公主還問你不是回定國公府了麼。真是,她怎麼一點都不關心你!要不是我娘想起你跟著她在這買了個宅子,我爹都想發動北鎮撫司的校尉們出去找你了。你知道剛剛過來,看你這宅子門開著,裡頭一個人都沒,我多害怕嗎?啊?”
辛鞍說著說著就氣了,氣得把還剩一半的雞腿都直接扔地上了:“你咋不回家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狼奴沒有說話,好久才問:“師父為什麼找我?”
“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回家!”
狼奴再度沉默。
辛鞍推他:“小公主可真沒良心啊,就算你惹她生氣了,也不能這麼趕你啊!你是不是傻啊?你好歹是錦衣衛,是我爹的徒弟,怎麼她讓你怎麼你就怎麼?”
狼奴把他油乎乎的爪子拍下去了,皺眉道:“殿下對我很好,你不要胡說,是我自己要出來的。”
辛鞍揉揉被拍疼了的手,見狼奴拿帕子在擦,劈手奪了擦自己手上的油,邊說邊翻了個白眼:“嘁,真對你好,你就不會這樣,你看你這院子有點活人氣嗎?我都能想象出來你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呆樣!”
擦完了手,辛鞍一把丟了髒帕子,過來攬他肩膀:“走,回家去!她不要你我們又沒說不要!正好江伯伯他們回來了,帶你認識認識他們。他們自從回來,一直受各種應酬,躲著好久沒敢出門,還是我爺爺親自去找他們,才把他們拉出來的。昨兒我爹就是想讓你回去見見,結果哪都見不到你人影,人都要急瘋了知不知道?”
“……對不起。”
這聲道歉又聽得辛鞍心裡不甚滋味兒了,趕緊轉了話題:“一家人,說這個存心要跟我們生分是不是?哎我跟你說,我看江家哪個人都很好,江伯伯、江伯母都是挺和善的人,就是那個江什麼,江熾!嘿呦我真看不慣他這人!就差拿鼻孔朝天當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