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枝撩開幕離上的白紗,搭在了頂上,於豁然開朗的視野中看到點滿全城的明燈和無數人帶著笑的臉,以及那個逆著光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的小奴隸。
小奴隸穿著束腰玄衣,腳上踩著金線雲錦靴,看起來那麼神采英拔,好多路過的人都在悄悄打量他。
不像個奴隸。
只有她知道,他裡面一定偷偷穿著那件醜衣服。
小奴隸腰上一邊繫著穿紅裙子的小木偶,一邊繫著那隻裝糖盒的小荷包。他每走一步,小木偶就跟著動一下。
小奴隸的眼睛藏不住他一切情緒,越靠近楚言枝看得越清晰。
他在離她半丈遠的位置停下了,直到此刻,楚言枝才注意到他身後跟著一個比他還要高的樓閣燈。
樓閣燈很亮,似乎比這全城的燈都要亮,門扇窗格清晰可見,比剛才遙遙觀望時看到的還要好看。
“殿下,”他聲音輕極了,輕到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小心翼翼與虔誠,“奴給殿下的燈。”
楚言枝垂眸,看到他手掌上搭著的那條拉繩:“哪弄的?”
狼奴在這一刻眼睛裡流露出她從未見過的神情,羞愧、難堪,還有迷惘與難過。他甚至不敢抬頭看她了。
楚言枝心頭浮上不祥的預感,難道是他犯了什麼錯嗎?
狼奴什麼都沒,別說銀子了,銅板都沒有一個,怎麼弄得到連三姐姐都沒法兒得到的燈的?
靠打人嗎?
楚言枝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應當給他一些錢的,如今他既不算重華宮的人,也不算北鎮撫司的人,沒有人給他發月例銀子。可他總會有用上錢的時候。
楚言枝靜靜等著他自己開口,她知道的,狼奴是個不會說謊的人,更不會對她刻意隱瞞。
“……是那位先生送給奴的。”狼奴終於艱難地將這句話說出來了,下一刻輕輕拽住了楚言枝的袖子,抬起黑潤的眼睛迫切道,“殿下,不要嫌棄奴,奴以後會有用,會用自己的本領給殿下贏燈,用自己的錢給殿下買喜歡的東西,不會再被人可憐了……奴會是殿下最有用的小狼。”
楚言枝垂眸看了一眼,他手指攥得發白,好像還在微不可察地發著抖。
每次特別怕她會把他丟掉的時侯,他就會是這個模樣。
但她不太明白小奴隸的話。
她不用他為自己贏燈,更不用他給自己買東西。她是殿下,他是小奴隸啊,她要是有喜歡的東西,自己就能買了,還等著小奴隸養她不成?
不再被人可憐……當初她帶他走,其實就是因為看他可憐啊。
楚言枝看著他身後的燈:“他可憐你,所以把燈送你了?”
狼奴微微點頭。
“和他說過謝謝了嗎?”
狼奴又點頭。
“你能再找到他嗎?”
“狼奴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