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搖頭。
半塊幹餅就出現在他面前。
“不能白吃我的東西,吃完了,今晚找個乾爽的地方睡一覺,明日要過來幫忙!”
帶著點命令的口吻,不容商榷。
少年捏著幹餅正要回答,那道身影已卷著藥香消失在雨簾中。
雨綿綿不絕地下著。
沒有星光的縣城,也沒有人想著去敲梆子報更。
桑落一連縫合了十多個人,連手衣都被桑皮線勒破了。
黃大夫終於醒了。
他應該是做了噩夢,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看看四周的傷者,他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直到桑落走到他面前,遞給他另外半塊餅:“吃點東西,趕緊來做事!”
他眨眨眼。這時才覺得自己的確也是飢腸轆轆的,抓過幹餅,咬了一口才含糊不清地說道:“我睡了多久?”
“三個時辰。”一旁的周縣令痴痴地望著他手中的幹餅,無意識地舔舔唇。兩天沒吃什麼糧食,只是吃了些帶著泥土的野菜,腸子裡寡得要命。
糧倉都被沖垮了,很多儲存的糧食,都被山洪捲走了。他們只能從泥巴里淘一些殘餘的糧食出來煮粥,首先要供給外面的災民和病患。
身為父母官,平日裡作威作福也就罷了,這個時候總要做些犧牲。
黃大夫察覺了他的注視,咂咂嘴,掰下一大塊遞過去:“縣令大人也吃點吧。”
周縣令望了好一陣才推開,一邊說一邊逃,生怕自己後悔:“我吃過了,今日挖了好多野菜,你吃飽了趕緊幹活!桑大夫人家就沒休息過。”
黃大夫三下五除二地將餅嚥了下去,又跑到廊下滴水之處,仰著脖子灌了些雨水。一擦嘴,又回到公堂之中。
桑落正在發火:“你偷了誰的紅布條?!快說!”
草蓆上的男人不住地嘔血。他的妻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大夫救救他吧!沒了他,我怎麼活啊!您行行好啊!”
“我怎麼救?”桑落怒道,“五臟六腑都在出血,你讓我怎麼救?”
妻子一聽這話,哭得更兇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砰砰磕頭:“止血藥,他們說吃止血的藥就可以活!”
這哪裡救得過來?不是浪費藥嗎?黃大夫搖搖頭。剛搖完頭,才想起來自己睡著之前,好像還在咒罵桑大夫,說她沒有醫者仁心。
睡一覺,想法就變了?
還是吃了那塊餅,嘴就軟了?
男人嘔著血,指尖和臉色白得嚇人,幾次想要抓住她,卻沒有半點力氣。
“誰跟你說的,你就找誰要止血藥!”桑落看向那個男人,淺嘆了一口氣,彎下腰將他無力的手搭在妻子身上,“你有這磕頭求人的功夫,不如好好跟他道個別。”
她知道很殘忍。但身為醫者,不容許她有半點的傷春悲秋和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