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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2 / 7)

難道他替我捕捉到異樣的視線,而這樣不尋常的張望,竟來自糸師冴嗎?

太過荒誕,甚至有點驚悚。我連連搖頭,把這古怪的想法甩出去。

蹬上踏板,腳踏車在平坦的林間公路飛馳。不一會兒臉頰和身體開始變熱,不戴圍巾是對的。還有更多人也在騎行,車上有亮晶晶的裝飾,漏過樹冠的陽光灑下來,蜿蜒的路上到處是碎光忽閃。

士道和糸師凜又為一點小事爭吵,很快升級為胡鬧的比賽。沒有觀眾也沒有裁判,勝負全憑兩人良心。眼睜睜看他倆猛地沖出去,我懷疑他們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而不是單車。

“別管了,幼稚。”糸師冴語氣裡是冷酷的嫌棄。

他兩手離開車把,不緊不慢擰開水壺蓋子。我和他並行,配速在15公裡上下。這是適宜林間騎行的節奏,不會像那兩人一樣錯過風景。我望向落在枯枝間的鳥,試著找可以聊的話題。

“那是伯勞嗎?”

“不熟悉,我很少留意鳥的種類。倒是在西班牙生活的時候,被身邊的歐洲人說那裡是觀看猛禽的好地方。”

“你見過嗎?”

“嗯,帝國鷹、金雕。還有一些食腐鳥類,但名字不知道,沒查過。”

“你是對不感興趣的事就懶得花心思的型別呢。”

糸師冴預設。穿過這片樹林,兩旁的風景變得開闊。高遠藍天,山頭和民房頂端的積雪更加純淨。有小販在路邊售賣裝在玻璃瓶裡的風信子種球,孩子纏著父母歡喜討要。

我看糸師冴安靜而堅定的臉,雙眼平視前方,心無旁騖的模樣。聽說他是13歲獨自去西班牙踢球的。而我18歲考上大學,一個人在異地的出租屋待了不到一週,就因為衛生和軟裝焦頭爛額,逃難似的回家歇息,滿心抱怨和委屈。父母和奶奶,有人關愛我,約見面只是一個電話的功夫。和士道的關系也漸漸明晰,因為他一直熱烈支援,我不擔心自己沒有退路,什麼都不怕。

我成長的軌跡平實,起落緩和無恙,沒有像糸師冴那樣早早見識世界。許多我為之震驚或喜悅的,他已經淡然。

又和他聊起關於異地生活的話題,他給我一些建議。獨居的女性更該注意安全,可以有意識有目的地鍛煉身體,預見能力也是可以養成的。這可以幫助我避免受到傷害和損失。

前者則可以幫助我擺脫與別人糾纏不清。對付小人,拳頭比吵鬧更有效果。

他好像變了一個人,在餐廳時還鋒芒畢露,不能奢求他態度稍微軟和一點點。是不是因為我放下先入為主,去代入他的處境,在獨居的話題中感受了他的難處和性格?

人無法看到超出自我的東西。在糸師冴身上最先看到的部分,一定和自己經歷過的相似。我從這裡開始解讀他,才慢慢發現他並不難以相處。他有問必答,也有善意的分享。

“你好像不對記者說真話。你表現得和採訪裡的糸師冴不是一個人。”

“不,我說的都是真話。單純是他不願意聽,很多人都聽不進去,只願意以自己的期望解讀我。他們什麼都不懂。”

“你讓我想起在校外講座裡聽到的形容:一個技術高超的舞者,因為身邊都是跛足瘸腿的殘疾人,只能獨自起舞。”

“最後舞者變得平庸,被人性中那些低階的部分埋沒。你覺得這是因為他不夠堅定,還是宿命?”

“我覺得這個結局可以改變。為什麼舞者不找一個頭腦相對靈光的人當作學生,教會對方和自己共舞。”

“你讓一個跛足瘸腿的殘疾人起舞?”

“如果只是生理上存在殘疾的話。其實舞者在那樣的處境下,更需要得到精神上的安慰。不能像舞者一樣技術高超是客觀的,而願意和舞者一共起舞的願望是主觀的。我不知道我這樣講合不合適。對舞者來說,自己的訴求得到正視和尊重,也是很有意義的吧?”

重要的不是做事方法,而是態度。方法和態度,很多時候不是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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