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獨與人一起站起來,抖開了臂彎裡的披風,往前一步與人披上。
一陣微風撲來,段懷容被秦獨的雙臂環在中央。
披風被秦獨抱久了,落在肩頭時似乎還有微微的溫熱,隔絕了雨夜的寒意。
段懷容恍然,記起雪天初見時,秦獨也是這樣為他披上大氅。自那之後,還有數次…
似乎,一切都冥冥註定。
秦獨替人繫好披風,自顧上下打量了,忽見人衣擺上的塵土。
段懷容穿著白衣,跪久了總是會粘上潮濕的塵土,很是明顯。
思念親人便夠了,塵泥實在不必再攀附這副身軀。
秦獨未言語,徑自俯身蹲在段懷容面前,輕撣那月白的衣擺,將塵土一一撣落。
眼前人蹲下的剎那,段懷容目色裡鮮有的詫異。
只這一刻,似乎四周草木都隨秦獨低了下去,任他俯視。
他撐著傘,垂首看秦獨為他拂去衣擺的塵土,心口一陣陣緊澀撩動。
無所寄託者穩立,身居高位者俯身。
兩人之間早就超脫了自來的束縛。或者說,是秦獨單方面打破了那些枷鎖。
衣擺輕抖,將暮色和暮色裡的人抖落進了段懷容心底封閉許久的柔軟之地。
莫名的,這兩天積攢的悲傷和酸楚開始翻湧,似乎也想掙出來被輕拂著安慰。
喉間灼熱,眼眶裡又充盈著淚水。
他的目光跟隨秦獨站起來,在與那雙深邃的眸子對視的瞬間,不可控制地落下來一顆淚。
一剎那,秦獨猛然怔住神色。
他見過許多駭人的血海,卻第一次覺著一顆淚能使他這樣心尖驟縮。
這顆淚,彷彿是沖垮他心牆的洪流,將他最清明的神思也盡數淹沒。
惶惶中,他身側的手微微抬起,試探著向前。雖有著如此動作,卻不知想要做什麼,好似只是本能的反應。
竟有些無措。
段懷容就這麼看著,淚光裡漸漸多出著釋然的笑意。
失去的親人值得他記在心底,眼前活生生的人,又何嘗不是呢。
“秦獨。”
他輕輕地喚了一聲,聲音似乎可以隨著細細的雨絲飄散。
這一聲秦獨,脫離了任何身份的桎梏,只是在宣洩此時此刻的心緒,宣告著他接受了秦獨給予的特殊的權力。
也在傾訴著太久不曾宣之於口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