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連萬物的輪廓也勾不出。雨水將他的衣物淋得潮濕,擋不住雨夜的寒涼。
忽的,輕輕的窸窣聲臨近,緊接著上方的雨水沒有再落下,換為了滴滴答答敲擊的雨聲。
段懷容怔了怔,他還未回過神,略微茫然地抬頭去看。微紅的眸子水潤,臉頰上還有淚痕。
四目相對,那雙漆黑的眸子深沉,如同暮色一般將他包裹。
秦獨將傘往前,撐在段懷容頭頂,手臂上搭著一件披風。
段懷容抬眸的剎那,他頃刻呼吸停滯。
那雙微紅的眼睛裡,有他不曾見過的悲傷和脆弱,連同其中無盡的思念一起,被落下的雨水打碎。
分辨不清輪廓的暮色裡,微紅的眼尾和輕顫的眼睫卻無比清晰。
半晌,段懷容也意外。他來不及收斂悲色,只躲閃地垂了頭。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來打擾你的。”秦獨緊扣著傘柄,盡量平複聲音中細微的抖動:“雨夜,山野不安全。”
說著,他喉結滾動:“我擔心你…”
段懷容撚著紙錢的手頓了頓,“我擔心你”四個字連同雨聲一起入耳,將他此刻薄弱的心扉砸亂。
面前的火沒再受雨水,又燃得旺起來。
他沒再說話,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悲傷,又往火裡添起紙錢。
秦獨緩緩蹲下,側向著段懷容的方向單膝輕點地。
沒得允許,他不知是否該祭拜。只覺得高高站立著不合適,於是放低了姿態。
濕涼的空氣被隔絕一塊,段懷容微微向秦獨偏頭,莫名那裡得到慰藉。
這兩天發生的一切,秦獨都沒有問過一個字。
那些沉默的信任,化作此刻他頭上撐著的傘,在這了無人煙的山野和寂寥雨夜裡,與他的身影重疊。
風卷著雨絲吹過,秦獨大半個身子都在傘外,被淋得潮濕。
但他不做任何催促,那怕段懷容此刻什麼都沒做。
片刻後,段懷容默默將手中最後一疊紙錢遞到秦獨面前。
秦獨出乎意料地怔了怔,沒敢接過。
“你如果願意。”段懷容紅著眼睛,並不強求。
秦獨自然願意,他希望段懷容能允許他參與一些事情。
他將雨傘交於段懷容,而後鄭重接過紙錢,轉向墳碑的方向,將紙錢一張張送進火中。
不知說些什麼,只是沉默著希望逝者安息。
段懷容目色水潤,就這麼望著身邊人為他母親祭奠。此刻,彷彿雨絲和火光都成了他們之間的連結。
直到最後一點火光燃盡,他緩緩起身,將傘撐在兩人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