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要回去了?……我本來還想請你喝杯咖啡的,不多待一會兒嗎?”鬼貫警部故意這樣問道。
但是膳所轉過身,連一句話都沒回就離開了。
鬼貫警部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態度,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只能站在那裡,神情錯愕地看著緊閉的門扉。
02
膳所善造回去之後,鬼貫警部坐到了桌前。那隻皮箱不是x皮箱,而是z皮箱,這個事實證實了,鬼貫警部先前堅信的東西,根本不堪一擊。由兩人口中說出的“裝進馬場屍體的是z皮箱”這樣的證言,毫不留情地把鬼貫警部“在二島車站偷偷替換皮箱”的假設給擊得粉碎。
更進一步說,相較於“當時有充分時間,交換兩只皮箱的內容物”的說法遭到否定,“這個藏屍皮箱就是z皮箱”這句證言,更代表了鬼貫警部所謂“馬場番太郎是在東京被殺害”這個假設,已經成了無本之木了。
畢竟,按照這種說法,寄放於二島車站,並從那裡寄送出去的皮箱,一直就都是z皮箱,而從若松車站到遠賀川車站之間,由卡車載運的黑色皮箱,也一直都是x皮箱。那麼,“x皮箱中塞進了馬場的屍體,往返於東京與福岡”這個假設,也只不過是鬼貫警部為了賣弄推理本事,而在冬夜裡做的一場荒唐大夢罷了——馬場番太郎果然還是在那個防空洞中,被人殺害的。
然而,如果馬場番太郎真的是在防空洞中被殺的話,那鬼貫警部就無法推翻“近松千鶴夫是兇手”這個說法了。鬼貫警部的腦海中,清楚地浮現了今天早上才剛見過的、由美子身影的特寫。當時的她,之所以和平常不同,看起來那麼的快樂,一定是因為堅信著,自己很快就能夠證明近松是清白的緣故。要他現在才告訴她,自己的推理錯了,讓她失望難過,鬼貫警部實在做不到。
鬼貫警部失去了思考能力,像是座石像般,倒呆地坐在椅子上,獨自品嘗著慘敗的滋味。不過,經過了一陣短暫的停頓之後,他猛然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這樣一直悲觀下去。不是還有一個叫x氏的可疑人物嗎?只要能找到x氏的真實身份,那謎題就會自動解開了。至於自己的邏輯,會出現這麼大的錯誤,一定是因為其中某個地方自相矛盾了,而自己尚不自知。
仔細想想,近松千鶴夫完全按著x氏的操控行事,最後,連死了都還被迫替x氏是個聽話至極的木偶,不是嗎?那麼,既然如此,x氏扛著x皮箱,做出的那些詭異舉動,其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呢?鬼貫警部把胳膊肘支在桌上,撐住自己的下巴,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急著想要找到一個結論。對不喜歡吸煙的鬼貫警部來說,這動作與他一點兒都不匹配。
最後,鬼貫警部得出了一個非常不可靠的結論。雖然不滿意,但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更加合適的解釋方法了。
x氏之所以做出這些詭異的舉動,其目的,就是為了當警方之中,有某位機警的警官,懷疑近松千鶴夫的自殺有問題,並找到貨車司機彥根半六,並發現x氏在背後搞鬼時,藉著兩只黑色皮箱的移動,讓他以為馬場的屍體,是從東京車站寄出去的——也就是說,兇手的謀劃,就是為了讓警方以為:他是在東京殺害馬場的。
假如警方對近松千鶴夫的自殺,沒有任何疑問,那他煞費苦心設計出的皮箱詭計,就根本派不上用場了。但就算是這個結果也沒關系,不是嗎?警方並不懷疑近松千鶴夫自殺,就代表著近松千鶴夫不只是被看做是殺害馬場番太郎的兇手,而且,也被認為他在受到法官審判之前,就已經為自己的罪行,做出了個人了斷。在這種情況下,警方壓根兒不會想到,此案背後,還有一個狡猾的x氏的存在。也就是說,x氏希望不管警方採取什麼措施,都能有一個萬全的應對吧!……
但幸運的是,鬼貫警部並沒有妄下定論,而是慎重地讓人鑒別那隻黑色皮箱,並藉此發現了邏輯上的矛盾,因此,才沒有落入x氏所設的騙局之中。如果沿著這個思路,x氏的真實身份,就只限於符合以下四個專案中的人了:
1x氏在警方推測馬場番太郎遭到殺害的時間,亦即十一月二十八號,至十二月一號之間,待在二島或二島附近。
2x氏在十二月四號——也就是裝馬場屍體的皮箱,被寄送出去的當天,其本人就在二島,並於次日——十二月五日前往對馬。
3x氏知道近松千鶴夫在蟻川的幫助下,得到了膳所的皮箱。
4x氏對馬場及近松,都有殺害的動機。
符合這四個專案的人,不就是膳所善造嗎?……
雖然鬼貫警部還沒有問清楚,那次寫生旅行的詳細經過,但既然膳所說,自己去過高松跟宇和島,並在那裡逗留了幾天,那他當時一定在四國。四國與九州之間,由數條交通路線聯結在一起,在晴朗的日子裡,甚至可以從宇和島,看見大分縣佐賀關精煉所的煙囪。想從那裡前往九州的話,只要向漁夫借一艘小船,應該就能夠輕松渡海了吧!
再接下來,要從四國前往近松千鶴夫的葬身之處——關西的別府町時,只要藉助淡路島這個跳板,不就可以了嗎?……
更進一步說,膳所將自己的黑色皮箱,經由蟻川愛吉之手,交給近松千鶴夫的事情,就算蟻川不說,只要警方想查的話,隨手就能查得到。
這樣一想,鬼貫警部便覺得,昨天膳所聽到皮箱讓給近松時,表現出來的驚愕;還有今天,被告知皮箱裡塞過屍體時的神經質,其表情,都只是為了隱匿自己的罪行,而故意展現出來的,一種過度誇張的表演罷了。
最後一個問題是動機。膳所曾經說過,他厭惡且藐視馬場番太郎,可能這種厭惡感,逐漸演變成了殺意,也可能還有鬼貫警部所不知道的內情吧!……
另一方面,昨天從蟻川愛吉那裡聽到的事情,已經足以構成膳所善造憎恨近松千鶴夫,並引發殺機的理由了。
一切的線索都指向膳所,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