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本來快要拿到傘的女人登時換了副面孔,“為什麼不肯把妾身的傘還來!?”
她聲嘶力竭地質問他為何要中途反悔。
但薛止本來就不是憐香惜玉的人,對於她的悲切也只報以冷眼,“你說過的,要下雨了。”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一剎那,天色再度變得晦暗。
呼嘯的狂風卷著墨色的雨雲,遠處傳來隆隆的雷鳴,風中挾著濃厚的水汽,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要下雨了。他們二人同時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滿是綢緞的庫房消失了,他們再度回到黑色的天井裡,頭頂是開得荼蘼的梨花樹,腳下是細細密密一層潔白的花瓣。
第一滴雨落在地面,留下一個暗色的點。
不用任何人提醒,薛止撐開雨傘穩穩地打在頭頂。
和先前在巷子裡時一樣,雨水一滴都沒有落到他的身上,而他對面的女人就不一樣了。
她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這場詭譎的大雨之中,雙臂抱緊,指尖陷入血肉中,彷彿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啊……!”她發出一陣絕望的嘶吼,那聲音中飽含巨大的痛苦,彷彿天上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刀子。
“我的傘。”她無比怨恨地看了薛止一樣,面孔不複先前的清麗,“都怪你,不肯把我的傘還回來。”
淋到雨水的皮肉發出滋滋的聲響,一直燒得露出底下猩紅的血肉。
很快她就被這詭異的雨水腐蝕得只剩一團紅色肉塊,而這蠕動著的紅色肉塊還在模模糊糊地重複一句話,“把我的傘還回來!”
薛止站在原地,動也不動。若是將傘交還出去,那麼變成這幅慘狀的就會是他自己了。
“這不是你的傘。”
再過了一會,連肉塊都不複存在,只留下一攤腥臭的血水。
看著一個上一刻還在和你言笑晏晏的人在眼前一點點被腐蝕成血水,絕大多數人都再難以保持冷靜,可薛止少了一魂一魄,又天性涼薄,並未露出太過驚詫的表情。
說難過也不是沒有,可都太過潦草,好似是其他人的悲喜被草率地投影在他身上,淡薄都快要難以分辨。他就這麼站在這片漆黑的天地裡,來去的路都消失不見,孑然一身,孤獨得都有些茫然了。
那柄雪青色的緞子小傘在他的頭頂撐起,硬生生將大雨隔斷,他也自然不會將手伸出傘的庇佑範圍去試探這大雨的怪異之處。
這雨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巧合,好似他腦內剛有了個要下雨的念頭,雨雲便從遠處飄了過來,下起了這場可怖的黑色大雨。透過嘩啦啦的雨聲,他再度聽到遠處若有若無的機杼聲混合著女子的歡笑聲和男子的狎暱說話聲,像是隔了許多年的一場綺麗夢境,夢醒以後只留下這麼點悠長的餘韻。
“天黑黑,雨黑黑,瘦骨傘,似花團……”
先前那傘郎唱過的歌謠再度響了起來,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單一的男聲而是許多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