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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江陵3 (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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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常山公主蕭妙契自太清三年九月至江陵後,便居住在湘東王所賜的位於城心西王城的一處宅院中,一為亡夫守喪,二來教育兒女。偶爾,她也必然要去王宮莫還宮中行走。她本是不願意與王叔的侍妾們交道的,尤其是王府掌家夫人迎春臺夫人大王氏與最得寵的沐香臺夫人小王氏。只是如今經歷這諸多殘酷的世事,她早已經不是帝都那個任性恣意、萬千寵愛的的常山公主蕭妙契了。所以,無論她多不想應酬,也仍然要維持守喪期間最合適的禮儀與笑容,前去莫還宮拜訪。因為她的幼弟,樂梁王蕭大圜被湘東王養在莫還宮內。妙契忘不了她離京時的那一幕,父皇留著淚剪下自己的頭發,命她轉給湘東王,她知道,父皇是將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託付給了他的兄弟湘東王。自四皇兄進臺城後,幼弟蕭大圜就是亡故的母親與囚徒的父親,所剩下的唯一血脈與希望了。

湘東王捧著皇帝的頭發痛哭流涕,將樂梁王收養在宮中,比待自己的兒子還要珍重,請江陵最有學識的學士為他授業。蕭妙契心內感動,因著王叔,對大小王氏夫人,也多了些忍耐和好感。可心中到底是對自幼就熟悉的曾疼愛她的嬸母,湘東王妃徐氏更親近些。早聽人說,王妃徐氏早與湘東王形同陌路,亦早遷往莫還宮最偏遠的東北角落深院中。除了王妃例行供奉該有外,其他均與王府無幹。蕭妙契幾番想去拜見,都被王氏夫人勸阻。後來迎春臺女官私下裡對蕭妙契說,淑女賢婦還不是不要踏足鶴鳴殿好,易被汙了清名。她們不如此說還好,反倒激起了蕭妙契的故人心腸,這一日,便命內侍趕著車子,往東北方向鶴鳴殿去了。

那趕車內侍口內有些抱怨道,去鶴鳴殿從內路走不如從外路走,更近些。妙契便問,外路怎麼走,那內侍就不再答話了。車行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到了一個大殿的後身,那內侍便在歇車院停住了。妙契下了車,並不見半個人影,這個車院也空蕩荒蕪,地上牆上長滿了雜草藤蘿。妙契便帶著兩個侍女,走上路廊,往前殿走去。在荒蕪的院橋廊道中,輾轉了許久,草中常有野兔、草蟲等跳出來,不妨嚇人一跳。

直走到前殿,卻聽到殿內絲竹酒樂聲聲,也見著了院內當值的內侍。那內侍見著他們便問是哪裡來的。蕭妙契侍女便答家主名號。那內侍吃了一驚,忙進去稟報。片刻後,有內官來請蕭妙契入殿。

蕭妙契進入殿中,只見殿內簾幔五彩錦繡,只亂人眼睛,耳內絲竹震耳,居中正有數十個細腰女伎伴著樂音歌舞。妙契被帶至主殿上首,主位榻上,珠簾垂地、錦擁翠圍,座中榻鋪著一張白虎皮,坐著一位頭飾光華璀璨,身穿雀綠蜀錦繡袍的臃腫婦人。此刻,正半閉著眼睛,似已半醉半酣。

內官引妙契入簾內,妙契行了一個大禮,口中叫著嬸母。嬸母湘東王妃徐氏,數年未見,蒼老體胖了許多。臉著濃妝,遠遠看去仍覺豔麗美貌,近處卻已見眼下嘴角皺紋橫生,已是美人遲暮。徐氏半餳著眼睛看了看妙契,方命她免禮。

又喚人為公主上酒案,公主見殿中座下有男有女,有長有幼,都不知是何身份之人,便言:“侄女進江陵已有三月,本該早來拜嬸母。因為母後與夫君守喪,怕見了嬸母傷心,遂除了百日喪才來相拜,還請嬸母恕侄女居喪不能相陪之罪。”妙契此時已除斬衰喪服,仍只著銀飾、灰衣、青鞋。

徐氏聽聞她如此說,沉默了半晌,方嘆道:你母親離世我聽說了,這樣的世道,早走了少受些苦楚,更好。

妙契心內酸楚,因殿中外客眾多,強自忍下便請辭了。徐氏也便讓她退去了。妙契後退幾步方欲行時,聽那徐氏叫了聲:“妙契吾兒,有空時,再來看我。”那聲音慈祥似妙契記憶中的嬸母。妙契心一酸,微一禮答應。將行幾步,又聽徐妃醉嚷:“庾九郎何在,快找九郎來。”

妙契默然走出殿外,穿過殿中外廊,欲去往東側後院,突被一人拉住,心內一驚,正不知是何人。轉頭即見一張清麗憔悴的面孔,簡素首飾,穿著不合體的寬大灰苔錦袍。她對妙契展顏一笑道:“妙契,你竟不認得我了嗎。”聲音粗啞,全然陌生,可這笑容卻是如此熟悉。

“阿籠?”妙契且驚且喜。

夏侯籠華拉著妙契的手,兩人去往偏殿一空堂,方相擁而泣。少年姐妹數年不見,再見時卻已是物是人非。

阿籠問妙契可好。妙契哭告,母親於去歲二月病逝,夫君亦在京畿江線與匪盜爭執中,落水身亡,連屍首都未及打撈。如今,只剩下她與一雙兒女相依為命。妙契亦問阿籠夫君兒女,阿籠只答無所出,又問京中人事。妙契便拉她手道,夏侯府與烏衣巷中眾豪門一樣,俱毀於戰火。聽夫君說,夏侯府差不多是最後被侯景賊兵攻破的府邸,據說還是夏侯族中附賊之人親帶賊兵攻破的。太夫人帶夏侯府女眷自閉於家祠,燒了祠堂。你母親與家族女眷都葬身火海。你伯父與父親,在東宮之戰中,被侯景所擒,後來侯景為攻打皇城填地為山,將東宮之人,無論死活,無論貴賤,均填入土中。夏侯……你要節哀,建康如今還活著的人,無人不是家破人亡。夏侯籠華淚似斷線,強自拭去,向東大拜。

妙契又泣道,侯賊禽獸,攻破京城與皇城後,大肆姦淫擄掠,無論妃嬪貴主,多被荼毒,身死者十之八九。又言及相識親友,無不悽慘終局。又說道,曲陽郡主蕭燦瑩當時拒不躲入臺城,率家族部曲家丁於王氏府邸中抵禦賊兵,後府邸被賊攻破,親執劍立於內門中,被賊砍死。王氏豪門被賊屠殺劫掠後,放火燒了幹淨。兩人邊說邊落淚如雨。再揭傷疤之痛再痛,竟不及當日親臨其境的萬一。

妙契又問夏侯籠華怎在此處。籠華便告訴她自己因遊訪去了嶺南,又偶遇晉南王,便嫁與他做了夫人。晉南王進京勤王靖難之時,自己留在了始興,蘭裕反叛攻破了城池,劫持了她以為奇貨,送與了湘東王。湘東王便將她拘於莫還宮中,自己猜測是因湘東王此時正與河東王交戰,欲以自己要挾晉南王,使其不助戰河東王。

妙契嘆道,你竟還是嫁了七堂兄。

籠華又言,自己與侍女被拘之地是鶴鳴殿西北角的一處汙湖中心一瓦堂。四面是殘荷汙水,日常飲食用度均是宮中內侍擺渡供應。那瓦堂後身有一殘橋,通往荒蕪廢棄的幽深園林,望之陰深可怖。阿籠有一日便不顧那橋殘破可能落水,穿過那殘橋,又走過那廢院,不想竟來到同處於王宮一角的鶴鳴殿。阿籠問了清楚,便於晚間無人時請見王妃,說了身份與緣由。王妃只道,即是湘東王不喜之人便定是她喜歡之人,便留阿籠於鶴鳴殿行走。阿籠平日不進前殿,只在內裡與王妃說話解悶。妙契聽她說完,不禁感嘆,自己與阿籠都飽受離亂,只有遠嫁的小何倒是個有福的。籠華對妙契道,莫讓王宮之人知曉她行蹤。又囑妙契,此鶴鳴殿人事複雜,公主亦不必常來。妙契答應了,兩人方才不捨分手,不免又是灑淚。

與妙契別後,籠華仍常伴徐妃,因徐妃懼怕黑夜,不願睡去,常通宵飲酒作樂。待晨曦之時,方才會上榻就枕而眠。這晚宴罷,天尚未露白,前殿宮人收拾狼藉,內院徐妃便留阿籠挑燈說話。阿籠便講她素日最愛聽的前朝野史豔聞,這日講的是漢永始年間,霄遊宮合德如何專寵。徐妃閉目耳聽,有趣處也做一笑。阿籠講完一嘆,可惜許後子嗣早逝,若嫡子不逝,哪得使漢家江山流於王莽之手。徐妃斜睨道:“蕭齊的江山倒是代代傳於嫡長子,如何也亡啊?狡猾阿籠,敢在我面前弦外有音?”

籠華忙躬身行禮,口中不答言,也不請罪。徐妃便讓她說話,籠華便言:“妃主說我狡猾我便狡猾,此時此刻,無話可說。”

徐妃揮退左右,又問她:“此時此刻,你可有話要說?又道:“夏侯,你可想好了,若賣弄聰明,藏賊子之心,蠱惑於我,我可讓你即刻死在爛塘之中。”

籠華慢慢起身,抬首看著徐妃,柔和道:“我便騙盡天下人,也不能騙妃主,因您的聰明在我之上。我也知,我今日所說,俱是您心中想過幾百回的,只是我還要說。世子,您唯一的兒子,去歲八月死在湘水。湘東王人前一淚未落,我知是心狠。您在人前,也一淚未落,我知是恨極痛極。”此話踩到徐氏的痛處,她雙眼怒睜,嘶聲道:“賤婦住嘴!說此話在我鶴鳴殿要被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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