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給他牽驢上來的管事,語氣委婉地說道:“要不要,去前門驛站,找人借上一匹。”
當時,沈狗娃兒渾然不在乎,把胸脯拍得老響,自己放言,與山間百獸稱兄道弟,區區一匹驢子,根本不在話下!
結果,還未出青州河下游這段地界,他已是幾次三番從這頭倔驢身上吃了苦頭。
之後,無論他威嚇,還是好言好語,瘦驢一概以白眼視人,絕不例外。
正是驢眼看人低。
沈家小子只能牽著驢子漫步在官道上,沿途偶有幾座涼亭,這些都是供來往官道的信使落腳的地方。
只是甘州城訊息閉塞,往日裡便絕少公文。
如今,這些亭子上也是滿是灰塵。
他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冊古籍,封面已是斑駁,線裝的書冊,如今線頭散亂。
沈家小子不由得想起山間的美好來。
甘城的後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自己與山間老友,尋幽訪秘,最終在一處水簾之後,見到了一處堆滿了古書的山洞。
也不知山洞主人是否已經得道飛升。
洞中除了書卷,還有早已朽了木柄的寶劍,以及一些已經看不清圖樣的黃紙。
他覺得食之無味,便與密友將道藏抱回了山洞。密友不會言語,他便抽了幾本來看。
上頭玄之又玄的言語,對於年幼的沈家獨子而言,倒是充滿神秘的吸引力。
“是為黃庭曰內篇,琴心三疊舞胎仙……”
他不由得唸叨出聲,卻見得一旁的驢子不知何時,已是拿眼看他,口中“噗嗤噗嗤”像是發出嘲笑他的聲音。
好似在說:“你也看得懂《道經》?”
他頓時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想要抽過一條木枝,狠狠抽打這破驢一番,可那驢子越笑越賤,最後咧開大嘴,露出一口黃牙,“呼呼”了兩聲。
方才蹬著輕快的腳步,往前小跑而去。
……
許是入了夏,洞庭湖畔的天氣,便如小孩兒的臉一般,說變就變。
沈約正與驢兄推心置腹之時,幾點雨滴已是打在了他的額頭。
他還未來得及抱怨,大雨傾盆,直砸得一人一驢抱頭鼠竄起來。
好在湖畔生了一大片小樹,如今初初長成,倒是有一些樹冠,勉勉強強可以遮風避雨。
他和驢子抱成一片,在電閃雷鳴之中,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