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突然殘疾了就好了,可以聽不到他們說的話,看不見他們的表情,連身體的知覺也不要有好了,那樣就不會覺得哪裡疼痛。
妄想罷了。
她的家庭,是一個化膿的傷口。
旁邊人的手探過來,剛一觸碰,她就下意識縮開。
他的手太暖了,暖到冰冷的她會覺得燙。
章礪楚頓了頓,更以不容置疑的力度,捉住她的手握緊,緊到發疼。容元驚怔,看向他,卻發現他似乎承受著比她更深重的疼痛。
“阿姨,叔叔的事,容元都跟我說過了,這不會影響我們在一起共築未來的決定。您跟叔叔有什麼矛盾,您二位應該直接溝通,而不是把容元作為夾在中間的武器……也許我這麼說太過冒昧,可事實就是,你們為了自己心裡能輕鬆一些,自私地遷怒於她。”
他就這樣一針刺下去,劃開,把膿液挑開。
“接觸過容元的人都知道,她是一個熱情、努力的姑娘,拍攝影片是她堂堂正正的工作和愛好,即使你們不理解,至少,也不要去貶低她,更不要用父母的權威打壓她。她敬愛你們,所以你們說什麼她都受著。這麼外放開朗的人,在你們身邊話不敢說,哭也不敢哭出聲。我很心疼。”
容元張了張嘴,但一點聲音都沒有,身體在微微顫抖著,手指甲不自覺掐進章礪楚手背——她正在承受一場重組的劇烈痠痛。
周俊萍語氣不複平靜:“小章,你是晚輩,跟容元在一起也沒多久,只是一個外人,我們的家事輪不到你置喙。”
“媽媽。”容元聲音顫顫,堅定地看向周俊萍,“章礪楚是我選擇的家人。”
她抖得更厲害了,因為決心要吐出卡在喉間三年的焦炭。
“家人,是站在身後支援,您能不能,不要再站在對面攻擊我?”
周俊萍渾然被擊中一般,面如皺紙。
她臉色變得厲害,好似這裡的空氣要把她掐死一般,沒再說一個字,抓起自己的包奪門而出。
容元反而立馬鎮靜下來,語速很快但字字清晰:“章礪楚,你照顧爸爸回去。我得跟著媽媽。”
容理揮揮手:“快去。”
話音未落,容元已然跑了出去。
容理的頭不複先前昂揚,深深地低了下去,人顯出一種長期負重的委頓:“抱歉啊,小章。讓你看了這場鬧劇,是我們長輩的失職。”
“對不起,叔叔,今天是我冒犯了。但我必須這麼做。”
半晌,容理問:“一一哭過?”
從飯店出來已是午後。澐州不是旅遊城市,長假多是空城之勢,鎮上更是人流稀疏。適合飯後小歇的時間段,連對面商場的叫賣廣播都調低音量。
早時晴好的太陽現在也藏進雲層裡躲懶。
周俊萍快步小跑,只是喘得厲害,容元很快追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