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遂她願,這頓飯比她想象中更漫長。
容理顯然對章礪楚越看越滿意,不僅作為將來女婿,還作為一個學識匪淺、能與他談經論道並恰到好處地捧一捧他的男性晚輩。
他已經太久沒能跟誰聊得這麼高興了。出事之後人走茶涼,以前培養的年輕人再見面沒迴避已算很好,哪裡還有半點從前的恭敬熱絡。鄉裡的人雖然對他心懷感激尊敬,可他們眼界在那,說來說去也沒一句有質量的。
他難得重溫了從前風光時候的暢然快意,這讓他露出了曾經居高時那種運籌帷幄的從容神采。
就好像他永遠不會有錯。
那模樣,從前令周俊萍倍感榮耀,而如今她只覺厭惡。
周俊萍放下筷子後,噙著一抹冷淡的笑觀察了他們一會兒,而後定定看著容理,卻是在跟容元說話:“小元最近又開始暴露在網上了是不是?”
果然,容理頓時笑容失蹤。
“什麼暴露?”容理兩手緩緩交叉扣在一起。
容元眼睫輕顫,不敢再看爸爸,只對著媽媽解釋:“我戴了口罩和帽子的。”
容理沉默下去。
是了,這才是犯錯之人應有的樣子。
周俊萍心口鬆快下來,對章礪楚歉然笑笑。
“礪楚,小元跟你說過我們家的情況了嗎?”
包間裡只餘周俊萍冷兵器一樣的聲音。
“將來你們的孩子如果想走公職,要有所建樹,恐怕會有些阻礙。”
“政策改了,不會影響到他們的下一代!”容理失控地一撐桌面。
一桌好菜變成斷壁殘垣,這裡是人心的戰場。
周俊萍不以為意,還是淡淡笑著:“畢竟是有了汙點。所以我說,小元也最好不要在網上拋頭露面,現在網際網路都沒有隱私,別再讓人挖出來不光彩的歷史。”
容理別開臉,身體不可抑制在發抖。
母親索要公正,要人低聲下氣向她乞求原諒。父親留戀權威的幻影,寧願遠離直面過不堪的家人。
他們不直接交鋒,用憎怨、用沉默來保衛自己的根據地,但容元沒有根據地,一直在赤裸、無聲地承受來自父母的霸淩。
她是母親手中的鞭子,也是父親逃跑時的掩體。
比起她的感受,他們都有更看重的東西。
流光溢彩的小蝴蝶,回了家,只能做縮在殼裡偷哭的蝸牛。
容元被釘在椅子上,手腳發涼,口幹喉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