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離我遠點,別讓我再攻擊你!”周俊萍甩開容元的手,猛然轉了個方向。
那邊是一條失修的小路,坑坑窪窪,她這麼情緒不穩步伐踉蹌,保不齊要崴腳摔跤。容元一咬牙,上去抱住她。
周俊萍個頭比容元低一些,這幾年生病吃藥,身體比不上從前強健,容元真用力了,她便甩不開了。
“不是說我不是你的家人嗎?還來管我做什麼?!”
容元說:“你每次發病我都是這樣抱你的,媽媽。”
周俊萍停住了掰她的手,仍然在喘,語氣尖利:“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媽?”
容元見她情緒沒那麼激動了,放開了手,來到她身前,從她包裡找到了丙戊酸鈉緩釋片,倒了一片出來,沿藥片凹痕掰成兩半,一半丟回瓶中。
“吃了緩緩。”容元出來的時候順手在前臺拿了瓶水,現在把瓶蓋擰開,遞給周俊萍送服藥片。
這幾年,周俊萍用藥方案換了好幾次,容元總是對每種藥性和用量都記得清清楚楚。
周俊萍接過水,把半片丙戊酸鈉吃了。
容元把礦泉水蓋子擰回去,她知道周俊萍正在恢複平靜和理性,看著她靜了幾秒,覺得早死早超生:“罵吧,憋了一早上了,你想罵就罵吧。”
周俊萍剛順下的氣又翻起來了:“你不該不告訴我!女兒帶男朋友回家,做媽媽的竟然毫不知情!你們確定關系都一個多月了,你一點都沒想著要告訴我嗎?”
也許是剛才章礪楚握她手的時候,給她灌注了什麼,容元有了跟她媽掰扯的勇氣和耐心:“媽媽,你剛才還說,我跟他在一起也沒多久呢。”
“不要跟我耍嘴皮子。”
“實話就是,我本來沒打算帶他回來的。因為你在電話裡太兇,我很緊張,沒通知他就直接放了他鴿子,撂下我們原本的計劃。他昨天從學校開車來找我,在路上堵了半天,給我打電話讓我餓了就先吃飯,結果就聽我說我馬上要上飛機了,所以,就生氣掛了我電話。誰知道他一邊生氣,一邊跟著我後面飛過來了,好晚才到的呢。”
說到後面,容元抿嘴笑了起來,有些小得意。
“這些細節我都沒跟爸爸說哦。”這句就全然是撒嬌了。
周俊萍不自覺蹙眉,是因為心中襲來一陣酸澀——她生病以來,容元永遠是冷靜麻木的,多久沒向她露出這樣小女孩兒的神態了,久到,她差點忘了,這是她和容理從小呵護著的女兒。
“我只是覺得,你們什麼都不跟我說。”周俊萍走出一小步,轉過臉去,“我也不是原本就這麼煩人,你們為什麼都躲著我?”
她們母女倆都不是習慣示弱的人,容元就站在原地。清風拂過,爽朗的陽光從雲朵後面冒出來。母親的背影,在明晃晃的光裡微微顫抖著。
容元輕聲說:“可能是因為,我們都以為這樣子,各自心裡傷口就會慢慢恢複吧。但好像不行。”
“媽媽,我現在知道了。”容元傾身過去,把臉輕輕挨在周俊萍的後肩,慢慢的,慢慢的,周俊萍不抖了。
容元腦袋蹭了蹭,說:“家人要坦誠、互相依靠,永遠做彼此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