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鶴冷笑:“原來堂主與衙門官差私交甚篤啊。”
瓊玉置若罔聞,只看著崔燕子:“把追憶珠拿出來吧。”
塗靈:“追憶珠是什麼?”
真女為她解答:“一枚法器,能儲存記憶,重現人的生平。”
瓊玉面朝群眾:“這是裴厚驊生前的經歷,原本要在她死後拿出來,沒想到這個計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破壞。”
她說著便將追魂珠拋向天空,珠子溶解分離,像油墨滴在水中逐漸擴散,裴厚驊的回憶在其間浮現。
瓊玉自顧說道:“她的壞名聲被池中鶴坐實後,便到靜女堂求助,我們在密室詳談,裴厚驊告訴我,她心疾發作頻繁,恐怕會像她早逝的父親,命不久矣,既然要死,不如死得有價值,拿她這條命扳倒同理會。”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無不目瞪口呆。
俞雅雅告訴塗靈:“我完全沒有密室裡的記憶,原來她們悄悄制定了一套計劃?”
塗靈眉尖微蹙:“你代替裴厚驊活過來,計劃被打亂了。”
“我們用追魂珠留下證明她清白的記憶,待第一輪心證會之後,裴厚驊投井自盡,到那時拿出追魂珠,你們就會知道自己多麼愚蠢,被池中鶴和同理會牽著鼻子走,活活逼死一個好人……”瓊玉雙手攥拳:“她想用自己的死喚醒真正的良知,她明白一旦走上心證會將面臨什麼,正如過去每個被扣上無端罪名的受害者,不死也脫一層皮,果不其然,你們甚至變本加厲,把她嗓子封了,不允許她為自己辯駁……雖然早有預料,但我相信裴厚驊心中的屈辱和憤慨依舊強烈,強烈到她不假思索跳井,以身殉道!”
臺下一片嘩然。
真女托腮:“用將死之人做局,未免太過極端了,但話說回來,倘若不是快死了,誰又肯搭上性命賭這一把呢?”
瓊玉:“裴厚驊是最合適的人選,不僅因為她身患重病甘願犧牲,更因為她足夠完美,完美到挑不出一個毛病,她簡直賢良淑德、吃苦耐勞、勤懇善良……但是就這麼一個完美女子都能被你們打成妖魔,可想而知同理會養出什麼樣的一群怪物!偽善的道德,虛假的正義,再這麼下去神母縣將毀於一旦,事實上已經毀得差不多了!”
池中鶴冷笑:“別說得大義凜然,我看你是想扳倒同理會,讓靜女堂獨大吧?”
瓊玉回頭瞪住他:“是又如何?我真後悔當年扶持你上位,我以為你敢於對抗官府,必定會設身處地為百姓著想,誰知權力到手,你為了討好此地宗法勢力,與其狼狽為奸,配合他們打壓靜女堂,不許我們拿到應得的地位。靜女堂淪落為同理會的附庸,再也幹不了正事,貴婦小姐們想打發時間便直接安插進來,混個好聽的名頭,屍位素餐!平民女子前來求助無法得到任何幫助,按照同理會的要求,只能教她們安分、忍耐、別沒事找事!”
瓊玉高聲怒喊:“你們還想被馴化到什麼時候?同理會不倒,天道難容!池中鶴不死,你們永遠都是他的狗!”
池中鶴立馬反擊:“這麼說今日大亂都是你的手筆?那絡腮胡是你安排的混子,若非他做戲引導,大家又怎會喪失理智?既然裴厚驊已死,你明知現在這個女子不是裴厚驊,卻依然找人攻擊她,好把她逼死,完成你所謂的大計,如此草菅人命,也配說什麼天道?”
瓊玉自有一番道理:“奪權之路勢必伴隨犧牲,我要先拿到權力才能做事,若非鐵石心腸鐵血手腕,怎麼跟你這種毒瘤抗爭?!”
聽著二人唾沫橫飛,俞雅雅臉色慘白,一陣頭暈目眩,往後踉蹌。
塗靈抬手將她攬住,輕聲道:“你做的沒錯。”
俞雅雅深受打擊:“可我失敗了,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池中鶴才是壞的那個……”
“你對人性的判斷過於理想化,再說良知通常不是靠喚醒的。”
俞雅雅嘴唇微動:“那是靠什麼?靜女堂堂主的手段麼?”
塗靈搖頭:“心證會就是把人妖魔化的過程,當人不再是人,而是喪盡天良的蛇蠍壞種,那麼接下來就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對其進行審判甚至迫害。靜女堂堂主想用人命和鮮血刺激良知覺醒,我認為太繞了,而且本末倒置。”
“怎麼說?”
“如她所言,裴厚驊是個完美受害者,似乎這種無懈可擊的完人被逼上絕路才能引起最大的反彈,才能刺激沉默者反抗、施暴者反省……然而這個邏輯還是在依賴人的道德,太被動了,你們好像把民眾全當成愚鈍、需要開蒙的精神嬰兒。”
俞雅雅愣了愣:“什麼意思?”
塗靈直接說出自己的看法:“所謂法不責眾,躲在集體裡施暴是最安全的,所以他們才會肆無忌憚。裴厚驊白璧無瑕這沒錯,可惜她是個弱者,誰都能上去踩一腳,倘若今天換做無執真女被審判,你認為會有什麼結果?我告訴你,即便真女燒殺搶掠,這些人都會找到無數理由為她辯護,甚至歌功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