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羽突然繞到餐桌對面。
他膝蓋磕在椅子角上都沒停頓,雙手撐住桌沿俯身:“您要還不解氣,我現在就去派出所寫道歉信,或者登報也行。不要因為我……別讓她為難。”
包廂裡靜得能聽見中央空調的嗡鳴。
梁秋芳慢慢旋緊保溫杯蓋子:“程先生,麻煩你出去抽根煙,我們家裡人有話要說。”
程白羽站著沒動,直到方書晴推他胳膊,“你先回去。”
她輕撫到他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還有旁邊凹凸不平的面板——那是前天晚上爭吵,他傷到自己的地方。
她溫柔而堅定地告訴他,“去吧,我很快就回來。”
包廂門關上的瞬間,空調冷氣裹著茶香撲到方書晴臉上。
“說說吧”,梁秋芳開口時聲音像茶壺裡滾沸的水:“你和他認識多久?三個月?還是半年?”
方書晴攥著桌布邊緣的流蘇,指甲掐進掌心。
梁秋芳的手壓在她手背上:“晴晴,媽媽是過來人。這種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少爺,今天能追著你跑,明天就能為別人要死要活。”
“你表姐嫁的那個海歸博士,婚前送別墅寫她名,現在呢?孩子燒到39度都找不著他人在哪”,她夾了片涼拌木耳放進方書晴碗裡,“這種人家講究門當戶對,你現在覺得他對你好,等過兩年……”
“我們結婚了”,方書晴突然說。
玻璃轉盤上倒映著她蒼白的臉,“在拉斯維加斯。”
梁秋芳站起來時帶翻了椅子,方書晴甚至沒看清那隻手是怎麼揮過來的。
她的左臉火辣辣地燒起來,耳朵裡嗡嗡響,她聽見母親發抖的聲音:“你當年非要理轉文我都忍了,就當你叛逆期。現在連結婚都敢先斬後奏?”
方書晴沒去捂臉,只是眼淚在睫毛上顫,“媽,我二十六了。你總說為我好,可每次……我的人生是我的,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願,讓我過想過的生活?”
“想要的生活?”梁秋芳撐著桌沿冷笑,“那小子在派出所對著警察說話連坐都坐不直,你指望他扛得住事?”
她拽過方書晴左手,婚戒在無名指壓出淺紅印痕,“這種輕飄飄的鉑金圈套,他給多少女人戴過?現在你趕緊去把美國那所謂的結婚紙撕掉,就當沒這件事。”
方書晴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這是要逼我離婚?”
閆東突然插話:“拉斯維加斯結婚的多半鬧著玩,晴晴估計是被教堂氣氛沖昏頭。”
他給梁秋芳遞降壓藥,轉頭沖方書晴使眼色,“先緩緩,你媽這兩天血壓都160了。”
梁秋芳甩開藥盒往外走,鞋子踩在地毯上發出悶響。
方書晴聽見她到門口時候扔下一句:“要麼離,要麼以後別回家。”
便利店冰櫃的冷氣撲到方書晴臉上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手指在發抖。
收銀員把印著北極熊圖案的冰袋遞過來時多看了她一眼,“需要創可貼嗎?”
她搖頭,攥著冰袋快步走出自動門。
河堤路燈把柳樹影子投在長椅上,冰袋壓住顴骨時刺痛得倒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