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
方書晴坐在包廂靠窗的位置,指尖摩挲著茶杯邊緣。
陽光從雕花木格斜切進來,她聽見包廂門被推開時金屬鎖舌的咔嗒聲,母親淺咖色羊絨外套的褶皺在逆光裡晃了晃。
梁秋芳把挎包擱在椅背上:“考古隊津貼漲了?家裡人吃餐飯,來這種地方幹什麼?”
方書晴替她拉開椅子,“這家有熬了六小時的藥膳粥。”
“你從小不喜歡鋪張浪費”,梁秋芳翻開選單,“陳皮燉官燕?這夠你買三件沖鋒衣了。”
繼父閆東把燙好的筷子架在碗沿,訕笑著打圓場:“孩子有孝心是好事。”
方書晴又要開口,就聽見走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她盯著包廂門把手轉動的弧度,心跳突然快得發慌。
程白羽推門進來時還舉著手機發語音:“再加道醉蟹……”
他望著屋子裡的三人,後半句話卡在喉嚨裡,指節還僵在傳送鍵上。
方書晴見他沒主動打招呼,連忙扯住他袖口把人按在身旁空位:“媽,這是程白羽。”
她感覺到他的胳膊瞬間繃成鐵塊,掌心貼著她的小臂往下滑,在桌底攥住她的手指。
“程先生”,梁秋芳把選單合上,“上週剛在派出所見過令妹,今天又巧遇了?“
方書晴錯愕地看向兩人,她不知道兩個人還有這層關聯。
“您好!”程白羽腰板繃得筆直,平時懶洋洋拖著長音的腔調此刻字正腔圓,“上次我妹妹偷您錢包的事,確實是誤會。後來找到了證人,是她同學臨時起意,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塞了錢包。我那天情緒太激動,說話欠考慮。”
梁秋芳把茶杯往玻璃轉盤上重重一磕。茶水濺濕了桌布,暈開一小片深色痕跡。
“情緒激動就能顛倒黑白?你當時指著警察鼻子說‘要多少,賠雙倍’的架勢,可不像個講道理的人。”
她抽出紙巾慢慢擦手,眼皮都不抬,“你妹妹也沒少罵難聽的話。”
程白羽的喉結又動了一下,方書晴能感覺到他手心在冒汗,拇指卻固執地卡住她虎口。
“這事是我處理得混賬”,他忽然站起來鞠躬,“但請您相信,我對方書晴是認真的。”
梁秋芳不理他,轉頭盯著女兒,“你和這個在派出所拍桌子說‘能用錢解決的事就別浪費時間’的人一起了?”
她抓起皮包翻出個藥盒,倒出兩粒白色藥片幹嚥下去,“晴晴,上次見完這人,我整宿睡不著。不是因為他妹妹的朋友偷了我錢包,是他處理問題的方式——急吼吼拿錢砸人,砸不動就威脅找律師。這種人家養出來的孩子……”
“媽!”
家庭是程白羽的雷點,方書晴毫不猶豫就在維護他。
她聲音發顫,“他改了很多。”
梁秋芳突然笑了。
這是今晚她第一次笑,眼角的細紋堆疊出疲憊的弧度:“你爸當年追我,大雪天翻牆送退燒藥,後面呢?媽媽只是怕,怕他現在的體貼就像他處理糾紛時甩卡的樣子。看似周全,實則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