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姿勢讓她想起小學時,梁秋芳發現她偷改考卷分數後舉著戒尺的手。但最後那戒尺只敲在桌角,濺起的木屑擦紅了她手背。
瀝青路面上傳來滑板少年的笑鬧聲,冰袋融化的水順著腕骨流進袖口。
剛才在包廂裡,她清楚看見母親耳後新冒出的白發,藏在染成栗色的發絲裡像細鋼絲。
原來人真的會同時看清很多東西,比如曾經無所不能的母親,手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老人斑了,還有那件羊絨大衣,是三年前春節她硬給買的。
便利店方向傳來易拉罐滾動的聲響,方書晴蜷起膝蓋把臉埋進臂彎,哭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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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白羽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液晶屏的冷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靜音模式下,晚間新聞女主播的嘴唇機械開合,茶幾上的湯水早就凝出油膜。
密碼鎖響起的瞬間,他抓起遙控器按滅螢幕,動作太急卻碰翻了玻璃杯,威士忌順著茶幾邊緣滴答砸進地毯。
“不是發了資訊讓你先睡嗎?”
方書晴把帆布包放下,被迎面撲來的氣息撞得後退半步。
她偏頭躲開,鼻尖撞到他鎖骨處的銀鏈子。
這是上週他拉著她逛街時挑的,導購說能鎮住桃花運。
她順勢把臉埋進他衛衣前襟,右手揪住他後腦翹起的發梢,像給大型犬順毛似的往下捋,“我媽誇你長得像她三十年前錯過的初戀。”
感覺到箍在腰間的胳膊驟然收緊,她順勢把掌心貼上他後背,“不過她說你太瘦了,讓我明天開始監督你吃早餐。”
“方書晴”,程白羽拉開些距離看她,“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不用哄我,你媽和你說什麼了?”
他的體溫總比她高兩度,此刻隔著布料傳來穩定的搏動,震得她眼眶發酸。
她若無其事地笑笑,“我媽就這脾氣……”
話沒說完就被急促的質問截斷:“她打你了?”
他突然扳過她肩膀,拇指摩挲著她左臉。
她慌忙拍開他的手笑罵:“瞎琢磨什麼呢!我媽就嗓門大點,你又不是沒見識過。”
她被拽進更深的懷抱,後腦勺被按在他起伏的胸口,震得耳膜發麻的聲音從頭頂砸下來:“那天在派出所,我要知道是你媽,至少會裝得像個人。”
“程少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她故意戳他腰眼,趁他躲閃的空檔仰起頭,“說了八百遍對外面的人態度也要好些,誰讓你總是那囂張的模樣。”
這話倒把他噎住了,方才還緊繃的肩膀垮下來,下巴蹭著她發頂悶聲道:“要不我先讓法務部把離婚協議先備著,財産全轉你名下。等你媽消氣了,咱們再……”
話沒說完就被方書晴彈了腦門。她問:“現在知道怕了?前幾天是誰發脾氣,說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放我走?”
他摸出手機劃開通訊錄,最新新增的是一個婚戀心理諮詢師,聊天記錄停在兩個小時前:“如何讓岳母相信浪子回頭?”
“不用那些”,方書晴伸手蓋住他螢幕,岔開話題,“明天陪我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