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阮母的擔心, 是有一點點道理的, 但也不至於那麼嚴重。
初中的女孩子愛俏, 雖然學校規定了每天必須穿校服,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女孩子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法子從服裝上展現自己的個性:短袖校服外面套一件自己的外套,或是校服外套裡面穿自己的內搭, 還有會畫畫者悄咪咪幹起了手繪,將校服當做畫板,繪上奇異或可愛的圖案。
同學之間, 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放過了,只是被老師抓住會麻煩一些。好在有深入敵方內部的燭臺切光忠做基礎,阮枝筱分明沒有穿全套的校服,可好歹外面套了件校服外套意思意思,也沒到處張揚, 他們便當做無事發生過。
事實上, 阮枝筱今天,的確吸引了不少目光。
因為性格的關系, 她其實很少穿顏色特別鮮豔的衣服, 平日裡的作風也是如此,低調不張揚,每天老老實實穿全套校服,說話輕聲細語,有事情也不愛佔風頭,導致存在感不高, 也少有人特別仔細地打量過小姑娘。所以今天,被燭臺切光忠仔仔細細打扮過的阮枝筱一登場,就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哦,她原來是……這樣子的啊。
還蠻可愛的。
——不少人是這一次,才真正記住了“阮枝筱”這個存在。
感受到了來自同學的打量,阮枝筱卻還以為是自己的打扮哪裡不妥,難免侷促難安。雖然教室裡比外頭要熱一些,她還是沒有脫掉校服外套,怕露出裡面的裙子會更引人注意,還默默把書本在桌上壘成一壘,多少抵擋一下旁人的窺探。
自孤立事件之後,阮枝筱和班上同學之間的氛圍就彌漫著尷尬。但也過了這麼多天了,阮枝筱一沒繼續鬧大,二沒和老師家長打小報告,日子依舊平靜,好像那件事並沒有發生過似的,也讓那種尷尬漸漸淡化,只是大多數人仍處於觀望狀態,沒有靠過來。
直到今天,似乎出乎意料的亮相成為引子,打破了僵局。一天下來,或熟悉或陌生,陸續竟也有十來個人主動來同阮枝筱打招呼,叫她十分意外。
其實這也在常理之中。
老祖宗說的“人靠衣裳馬靠鞍”誠不欺人。美好的東西總是招人喜歡的,好看的人更容易叫人親近、留下一個好的印象。蘇曉就暗戳戳地想過,憑聚聚那張臉,成績各方面也不錯,要是好好經營,未必就不如林媛;她也曾摩拳擦掌要給阮枝筱設計一個女神養成計劃,讓聚聚親自打林媛的臉進行複仇,可最後還是放棄了。
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有人像玫瑰,天生帶著濃烈的馥郁的香氣,舒展開花瓣,花枝招展,利用自身條件成為收人吹捧的存在;有的人卻更像蘭,偏好寧和,安靜地開放在角落,不張揚,可當過客真的發現它之後,就無法捨得離開。
不存在哪一種生存方式更好,只是因人而異,各有所愛罷了,沒必要強行扭曲。飲水人自知冷暖,開心和不開心,都只有自己才清楚。
不過對於現在的阮枝筱來說,同學們過分的關注,是一種並不太喜歡的負擔。最後一節室外活動課的尾巴,禮貌地婉拒了放學後一起去逛文具店的邀請,終於聽到放學鈴聲響起,她抑制地長呼了口氣,正準備回教室收拾東西走,卻又一次被叫住。
“阮枝筱……”是胡宇軒。
阮枝筱轉過身,沒有走過去,保持了不遠不近的距離。她微一頷首,表示自己聽到了:“有什麼事嗎?”
“上次……嗯,我是說……那個……”
在注視下,少年人的臉漲紅,結結巴巴好半天都沒有把話說順溜,嚴重消磨了小姑娘的耐心。想著父母可能還在門外等自己——現在是下班放學高峰期,學校門口很難停車——她胡亂擺擺手,先一步跑回教室:“不好意思,我今天還有事。有事的話,週一你再和我說可以嗎?拜拜。”
校服下露出的一點點紅色裙擺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很快消失在拐角的牆壁之後,確定對方沒有追上來,阮枝筱不禁鬆了口氣。
說實話,至少是目前這一段時間,她不是很想跟同學有什麼比較親近的交往。每次看到那些裝作無事發生過的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她都會覺得滿心茫然,以及莫名的失望——這就是她的同學嗎?這就是?
沒有憤怒或是憎恨,也沒有報複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