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空洞的、不知該如何去描述的複雜心情。
也許再久了一點,時間會教給她該如何正確處理的方法。
……但,不會是現在。
拍拍臉,阮枝筱收拾好臉上的情緒,東西在最後一節課之前就都收拾好了,拿了書包就能走。她盡快趕到學校大門口,不意外地在不遠處看到了父親的車,正沿著道路慢慢前行,左右的停車位都停滿了。時機剛好,小姑娘抓緊書包帶子,一口氣沖過去,三兩下踩著墊腳板鑽進去。
“今天筱筱在學校裡學了什麼呀?”司機阮先生一邊踩下油門,熟練地拐進旁邊小道準備抄近路,一邊笑眯眯地暖場,“和朋友玩得開心嗎?”
“……嗯!”松開書包帶子的手頓了頓,阮枝筱幾乎沒有怎麼遲疑,又揚起笑臉開始即興表演,“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叫蘇曉,是我的學姐。我們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飯啦!吃了花糕還有沒有肉的土豆燒肉——”
“沒有肉的土豆燒肉?”阮父揚眉。
小姑娘捂著嘴笑彎了眼睛,開始打小報告:“食堂的阿姨的手特別能抖!我們排隊去食堂,點什麼菜,她就先挖一滿大勺,然後抖三抖,最後剩下的就只有半勺土豆啦!還有火腿腸麵包……”
父女倆聊了一路吃的,從食堂特色,到當季大閘蟹,二人為公蟹的膏和母蟹的黃誰更高一籌而展開了緊張的討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明天手拉手去逛菜市場,買一半公蟹、一半母蟹,根據樸實嚴謹的實驗精神,用事實說話。
傅頤全程旁聽,面無表情,感覺這整輛車的平均智商被拉低突破了地平線。內心一番嫌棄腹誹,末了,她低頭從手提包裡翻出手機,向酒店發訊息,說是給晚上的家宴加了份清蒸大閘蟹,想了想,又補充再加了一份香辣蟹,然後不動聲色將手機放回包裡。
三人到酒店包廂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有了人:呆不住的雙方老人家,早早地就趕來了包廂。此刻見了心心念唸的心肝寶貝,連忙把阮枝筱摟到懷裡,又是塞糖又是給瓜子,嘴裡唸叨著什麼“大姑娘了”、“瘦了瘦了”,樹皮般粗糙的掌心摩挲小姑娘嫩滑的手背,帶起微微刺痛的感覺,但熟悉得令人安心。
作為摸摸樂吉祥物,阮枝筱是專業的。她捧著滿手心的糖果,被夾在老人家之間,讓幹什麼幹什麼,無比聽話乖巧。當姥爺誇她今□□服漂亮的時候,她才眼睛一亮,努力矜持地挺了挺胸,盡量輕描淡寫道:“嗯,這是爸爸媽媽給我買的禮物。”
瞅了瞅尾巴都快翹上天的小姑娘,姥爺似笑非笑,扭過頭看向對面沙發上坐著的年輕夫妻時,笑容卻淡了。他附和地應了句,轉而問起學習上的事,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菜很快上桌,眾人入席。
見這次吃飯只有他們這點人,阮枝筱有些驚訝:姥姥姥爺、爺爺奶奶那一輩,還沒輪上計劃生育,特能生,他們家往年逢年過節,什麼舅舅姨姨嬸嬸表哥堂姐小侄女,擺麻將桌都至少得擺四五桌,熱鬧得不像話。
不過母親總說,小孩子在外頭吃酒宴,少說話多吃菜,阮枝筱便也沒有問,老老實實握住筷子。這個包廂桌子的轉盤是自動的,她就一盤一盤輪著嘗,等瞧見服務員最後竟然端了兩份蟹上來,還以為是父親特意點的,趕緊悄悄用手指頭戳了戳身邊阮父的腰,雙手在桌下比劃了個抱拳的姿勢,小臉笑嘻嘻的。
好像被迫借花獻了佛一番的阮鈞儒摸摸鼻子,瞅了瞅隔壁姿態端麗、無動於衷的妻子,清清嗓子,只能偷偷沖女兒眨了眨眼睛,將功勞攬下。
家宴歷來是吃的很慢的,男人喝酒暢談國家大事,女人負責交流家長裡短和曬兒曬女,一眨眼就到了八點多。躲在沙發角落裡發呆,阮枝筱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有點困,又想著今天還有哪些作業沒做完。
姥爺見狀,連忙說道:“不早了,我看筱筱都困了。還要寫作業吧?明天還有課。要不你們快帶筱筱回家去?”
“爸,今天過節,難得大家一起聚聚,我也挺想您和媽的。這麼早就趕我走呀?”阮鈞儒半開玩笑地婉拒了。他拿過錢包,抽了五十的紙幣塞到阮枝筱手心,並不那麼堅決地詢問:“筱筱想先自己打的回家還是……?”
“嗯!我還有作業沒寫呢,我自己打的回去就好。”隱約感覺到父母可能是和老一輩有話要說,接過錢,小姑娘乖巧地搖搖頭,“爸爸媽媽也好久沒見爺爺奶奶和姥姥姥爺了,肯定很想他們。你們慢慢聊,沒關系的!”
阮鈞儒動了動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上車前把車牌號告訴我,到了家記得給我發資訊。注意安全,別在外頭亂逛。”他細細地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