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要收糧食,繪之自不會閑著,且她要比其他人更忙。
許娘子借了兩把鐮刀,他們一家三口在地裡割麥,繪之跟在他們後頭用草繩捆紮。白天他們一起回家,許家男女可以坐著歇息,繪之則要生火做飯,夜裡也不能睡,要搓草繩,一天正經睡不到兩個時辰。
才第一日,繪之就有些熬不住了,第二天捆紮的時候險些一頭栽到地上,清醒過來,卻發現許家的男孩正用腳踢她的臉。
繪之連忙爬起來離他遠遠的。
耳邊是許娘子的罵聲:“幹的活最輕省,卻在這裡裝死,給誰看?快點幹活,晚上餓你一頓你就精神了!”
男人看繪之一眼,打圓場:“行了,都快點幹活,這鐮刀還要還回去!”
繪之垂了頭重新蹲下捆紮。
結果往車上放的時候,有幾個捆紮的不結實的鬆了開來,又惹來許娘子一頓罵。
繪之疲累至極對於打罵照單全收,也不反駁。
等至入夜,原想先睡一下好儲存體力逃跑,誰知精神過於緊張,根本睡不著,便閉著眼一直等待機會。
許家人也是真累了,睡的很沉,她豎著耳朵聽了兩刻鐘,確定他們都陷入疲乏的沉睡當中,這才摸索著起床,先摸出藏到懷裡的一個小油紙包。
油紙包裡頭是兩塊吸飽了油的絮子,她靠在門框邊,一邊擠出一些,盡量讓油都滋潤了門邊生鏽的轉軸,免得她開門發出聲音。
又要快,又要保證萬無一失,索性她還有些韌性,一直等到油滲入進去,然後她才把東西都收拾好,拿上火石跟她準備的兩塊豆餅悄悄的從門縫裡擠了出去。
門上依舊是先前的鎖鏈,也虧了她在許家並沒有胖很多,只要輕輕握住鎖鏈不讓它們發出一點聲音,她鑽出來還是很容易的。
出了房門,再出院子就容易多了,院子靠大門的地方一棵香椿樹,不高,卻正好能讓她借力踩一下。
繪之脫了鞋子,估量了一下,才爬上去,然後迅速的翻過院牆。
落到許家門外的地上的時候,她腳踝一痛。
不過這點痛楚跟她血脈裡頭燃燒起來的熱血一比,根本算不了什麼。
她等待這一刻的到來,已經太久太久。
模擬了無數場景,心中暗暗演練了無數次,規劃的逃跑路線其實簡單,但卻是她深思熟慮後的。
許娘子帶著她去看那個逃跑的女人捱揍,意在殺雞儆猴。
可許娘子一定沒有想到,繪之因此而總結出經驗,決定必須準備的萬無一失再逃。
繪之可憐那個一逃再逃的女人,但她更痛恨那人不用腦子。
但這種痛恨,也透露著她對於命運的無能為力,所以,她痛恨別人,更痛恨自己。
天色很暗,幾乎看不清路,可這濃濃的夜色此刻對於繪之來說,卻賦予了她許多安全感。
她跑到那片存著鐮刀的蒺藜叢跟前,直接伸手去摸索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