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之卻扭頭看向大門。
許娘子正揹著背簍從遠處過來。
男人心虛:“你快收拾了,我去接你娘。你洗好了,就趕緊做飯。”
繪之沒等他說完就低頭收拾了起來。
男人的話跟她的話,她相信許娘子一定會站在男人那邊。
如果男人說她勾引他,她要怎麼反駁?
沒到翻臉的時候,逞口舌之快,遭皮肉之苦,倒黴的只能是她。
可是經此一事,繪之再不想待在這家了,多一刻都是煎熬。
她寧願躲到山裡,像個野人一樣自給自足,也不願意過這種日子。
鐮刀是她自保的東西,另外,她還需要火石生火,喝水可以喝冷的,但將來過冬,卻必須有火才行。
她尖叫聲音太大,終於引來鄰居相疑,有人走到外頭詢問,許娘子瞪了她一眼,對外一律模糊過去,說她看見一隻老鼠害怕,可關起門來,卻惡狠狠的單獨審她。
繪之道:“我正在洗衣裳,爹突然拍我肩膀,我才嚇了一跳,叫喚了一聲。”她平鋪直敘,語調盡自己最大努力的平靜,沉悶而呆滯。
許娘子皺眉,看著她木板一樣的身材,琢磨著她平鋪直敘的語氣,漸漸放鬆了面上的肌肉。
不過繪之卻發現她轉頭去抹胭脂打扮了起來,在快要收糧的當口。
男人逃過一劫,繪之卻知道他不會死心,而許家的兒子還要處處依賴爹孃——就算他能護住媳婦,她也不願意做他的媳婦,就更不用說他根本不會護她。
繪之甚至不用試探。許家兒子看她的目光比他爹更加猥瑣,不管是她挑水還是割草,他寧肯翹著腳坐著,也從未幫過她。
好在,繪之寧肯這樣。
她心裡有點該死的公平的想法,總覺得親爹拿走的兩袋黃豆,是她的買命錢。
她恨自己這種想法不合時宜,但已經深入骨髓的觀念想改也不是那麼好改。
但她依舊努力給自己洗腦:這個世道要你活下去,活到最後,才有機會笑的最好。如果做壞人能好好活著,那她就要做壞人!
她偷藏了一小塊打火石在身上。
這一塊是許家不用了要丟棄的,但她試了試,只要細心些,還是能用的。
終於,地裡的麥子漸漸發黃了。先後拒絕了兩家來借鐮刀的,許娘子坐不住了,準備搶收,這幾日天氣沉悶,萬一要下雨,那可糟糕,雨水會把麥粒打到地上,造成減産。
繪之已經忘了她先前所在的那個村子春天遭受連綿陰雨的事情,她甚至沒有仔細想過娘有沒有再懷孕,昨日種種,在她離開的時候,便畫上句點。
倒是眼前,可以借收糧掩護,趕緊逃跑了。
許娘子沒打算這麼早收,她想晚一天。
繪之便道:“挑水的時候,聽說會下冰雹,說往年的雹子有雞蛋那麼大,不知道能不能吃?”
許娘子喝罵:“你聽誰說的?吃冰雹不怕凍住嘴!沒見識!”一面出門看天,而後下定決心:“今天挑著那些熟透的收回來,先存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