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口氣,又繼續道,“我不是你的學生了,你也不是我的老師,我現在是一個成年人,一個有自己的生活和交友權利的、自己能夠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的成年人,平時因為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我什麼都聽你的,但是這件事情不是吧,你控制慾強到連作者私生活都要管了嗎?”
一通話說完,他以為他會發火,結果並沒有。
顧從禮沉默地看著她,沒說話。
兩個人再次遇見以後,時吟從沒發過火。
因為他是顧從禮,因為是他,所以無論他脾氣有多古怪,有多難以理解,時吟都沒辦法和他生氣。
只是這個人,這次實在是太過莫名其妙。
時吟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一樣,提線木偶似的,他說什麼她就要做,不順著他就不行,動不動就發火,有些時候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毫無辦法。
只要對方叫顧從禮,那她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無論六年前,還是六年後的現在。
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挫敗和煩躁,自我厭惡,還有這段時間長久堆積起來的不知道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古怪情緒一起,火山爆發似的噴湧出來,時吟莫名覺得委屈,眼眶發酸。
她抬手,輕輕揉了下鼻子,聲音發啞:“顧從禮,是我對不起你,我六年前不該喜歡你的,都是我的錯,我害你被罵,害你辭職,是我做錯了。但是你不能這麼欺負人。”
“我沒想能再遇見你,沒想喜歡你,也沒想再追你或者和你有什麼除了工作以外的接觸了,我覺得自己那時候真的特別傻,所以你能不能別老陰陽怪氣的對我,我真的很——”
她話沒說完。
他突然抬起手來,捂住了她的眼睛。
視線被遮住,眼前昏暗漆黑,半晌,她聽見他低低嘆了一聲:“哭什麼。”
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男人逆著光站在辦公室門口,聲音低淡,嘆息似的對她說,哭什麼。
時吟怔怔的,剩下的話咬在舌尖,仰著頭,微張著嘴巴。
“你應該想。”
他剛剛的那種陰冷暴戾的情緒反而收斂了,聲音靜得像風平浪靜的湖泊:“再遇見我,喜歡我,追我,和我有工作以外的接觸,這些,你都應該想。”
她站在原地,沒什麼反應,彷彿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被他遮住的眼眨了眨,睫毛掃在他冰涼幹燥的掌心,酥酥麻麻的癢。
顧從禮垂手。
小姑娘杏眼濕漉漉的,呆呆看著他。
他笑了,抬手覆上她發頂,輕輕揉了揉:“時吟,我一直在追你,你看不出來嗎?”
後來,時吟想,如果人在死前真的有走馬燈劇場,能夠回憶閃現這一生經歷過的所有片段,這一定能排得上是她這輩子最神奇的場景前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