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才這麼好,怎麼不去辯論隊,來什麼國家隊?”
這話魏光嚴也說過,還害他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見自己參加了辯論隊,一身西裝地步上講臺,結果抽中了“論程亦川到底喜不喜歡宋詩意”的辯題。
這個話題勾起了程亦川的回憶,他自己都怔了一怔,不敢相信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對她有了非同尋常的念想。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興許是她要離隊,他頭一次察覺到從今往後也許就再也不能看見師姐了,所以要她信誓旦旦保證,不論什麼時候他去了北京,她都會盛情接待。
興許是她為了他去找盧金元的麻煩,費盡心機策劃了一個精彩的圈套。
興許是那個雪夜,他從醫務室跑出來,頂著一張被揍過的大花臉上門興師問罪,卻被她義正言辭教訓了一通,訓得他心服口服,紅著眼睛叫師姐。
有或許是更早以前,在他剛入國家隊的那個夜晚,對著宿舍樓下的老樹發氣亂踢,她憑空而來,涼涼地說了句:“喲,這是誰啊?還大學本科生呢,老師沒教過你要愛惜植物、愛護公共財産嗎?”
客廳裡一時寂靜,窗外的風卻比屋裡的人更加急躁,吹得草木搖曳、萬物招搖。
程亦川兀自出神,被宋詩意敲茶幾的聲音召回了魂。
她相出了最後一招殺手鐧,正色問:“程亦川,你忘了我們在日本見面的時候,你說什麼了嗎?”
“我說什麼了?”
“你說你是要拿冠軍的人。”
這下子程亦川愣住了。
“你就是這麼拿冠軍的嗎?”宋詩意反問,“你進隊還不到一年,連魏光嚴都沒超過,就開始分心。你比誰都清楚我們的速降和世界水平的差異,技不如人,反而跟來冰島談情說愛,賴著不走,程亦川,你覺得自己能拿冠軍嗎?”
少年的神色冷靜下來,略帶薄怒地問:“只要身為運動員,就沒有誰不想拿冠軍,難道進了國家隊就等於進了和尚廟、尼姑庵,連喜歡人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有。”宋詩意靜靜地看著他,“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那都是你的事,沒人能攔著。”
他沒說話,直覺還有下文。
果不其然,宋詩意給予他致命一擊。
“但我不可以。你跟來冰島那天就對我說了,孫教練為了我煞費苦心,我媽為了我連住了一輩子的老房子也賣了,你說你是為了他們的心願不落空,所以來隨行做翻譯。既然你知道,那就更該明白我為什麼不可以了。”
“我沒有你聰明,讀書沒天賦,做運動員也挫折多多。程亦川,我今年二十五歲了,丁師哥二十六已經功成身退,我卻在二十五要捲土重來。我不是二十歲初出茅廬的年輕小將,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宋詩意言辭平靜,但句句走心。
“所以,為了你的冠軍,為了我的夢想,你體諒一下,別再提今天的事了。”
屋裡很安靜,熄滅的爐火奄奄一息,桌上的熱水也涼了,寥寥白霧殘餘在杯沿。
程亦川咬牙別開臉去:“你少找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