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後來也是裴萬朝親手把圈禁在暗無天日的密室,讓她失去尊嚴,失去一切。
人心易變,竟至於此。
“宣草又名忘憂、療愁,我在那一刻想先帝確實人如其名。”
——令人見之忘憂。
她不是名貴的花材,嬌弱的需要人呵護,她長在山間清溪旁,自由自在的長大,有旺盛茁壯的生命力,紮根在石縫當中,一不小心就生了根,連綿成片再難割捨。
“滅門之後多年我才輾轉尋到阿珏,但礙於諸多不便不能時常相見,我曾將先帝視作心中唯一,只是後來才發覺,我對於先帝來說同其他人並沒有任何不同。”
“先帝待我好,只是因為她本身就很好,她待所有人都很好。”
“無論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鄭希言,還是年少失怙無依無靠的白浣清,甚至是摔傷了腿的追雲,路邊受了傷的一隻貓一隻狗,她都一般無二的心生憐憫。”
“白針如此,先帝如此,所以靈祈也是如此,靈祈在山間抱回那隻失聰的貓時幾乎與年少的先帝毫無二致。”
所以其實她一開始就會心軟,誰讓她跟那隻被靈祈撿回來的貓差不多呢?她們都一樣在瀕死的絕望裡被人溫柔的擁抱。
話至最後她的聲音幾近悲涼。
她恨裴宣對所有人無差別釋放的善意,讓她感到痛苦和危機,就像鄭希言拙劣的示弱,裴宣未必不清楚,可是她無法坐視不理鄭希言在她面前受傷。
她愛上裴宣正是因為裴宣對任何人都那樣好,所以她灑下的光輝才會落在她身上。
所以才會在她遭遇滅門慘禍後陪伴在她身邊,在她每一次受傷時心急如焚,在太祖對她起殺心時,哪怕並不那麼情願依然願意同她聯姻,只為讓她能夠活下去。
她愛上裴宣的地方,正是她所恨著裴宣的地方。
如此矛盾,如此絕望。
曾有人開解她,若是喜歡先帝的開朗熱情就必然要接受她身邊熱鬧喧囂,這無法剝離。
但子書謹做不到。
子書謹的愛是有侵略性的,她積壓所有的空間,能給她所愛的人世上最好的一切,毫不留情的侵犯另一個人的個人空間,直到擠滿她身邊的位置。
最後如同藤蔓將她纏繞絞殺周邊所有的植物,直到只剩下她一人。
“我想得到先帝,但很久以前就似乎已經得到了。”
在成婚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得到了裴宣的身體,得到了皇後的位置,裴宣是這樣好的人,她尊重理解子書謹,為她留下足夠的權利和空間,她甚至能夠壓制住帝王可怖的疑心。
能夠因為這本來只是保命的聯姻而空置後宮,保證她能夠生下唯一的繼承者,即便多年無所出也從沒有廣開後宮的意向,為她潔身自好,給她妻子應有的榮耀和尊榮。
她的生辰必然有賀禮,記得她父母的祭日會同她一同去祭奠,記得她的喜好,每年蜀錦預留下的總是合她心意的靛藍和象牙白。
無論作為妻子還是君王,她都已經做的足夠好,不說空前絕後也是世上罕有,所以還在奢求什麼呢?
想要得到也確實得到了,甚至說想要先帝的心,先帝心裡沒有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