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疑惑的眨了眨眼:“太後,可是臣哪裡說錯了?”
這都是你自己教我的,你又騙我?
子書謹搖了搖頭,目光變得幽深:“無有不對,只是哀家沒想到,你竟還記得.......”
什麼叫我還記得?裴宣蹙了下眉,這話很危險啊。
好在子書謹徐徐接道:“哀家沒想到竟還有人記得.......”
“怎麼會沒人記得呢?”裴宣澄澈清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裡面散落著無數星子,“當年雍州王領兵率先一步打進上京城,與北方太祖遙遙對峙心生反意,前朝餘孽意語趁亂東山再起,在南洋扶持了一個傀儡皇帝,剛要平定的天下再起風雲。”
“若不是太後力挽狂瀾千裡突進,以迅雷之勢擊潰前朝餘孽 ,與太祖形成合圍之勢拿下雍州王,天下戰火或將再燒二十年。”
這樣足以彪炳千古的功績才應該青史留名。
子書謹就這樣安靜的聽她說著,琥珀色的眼睛靜靜的看著她,看的裴宣心裡有點發毛,她是不是又說多了?
直到子書謹慢慢勾勒出一點笑意,這笑意很淺很淡,幾乎是曇花一現就沒了。
此刻裴宣已經攙扶子書謹走上了紫宸殿的床榻邊,她們並沒有坐下去,子書謹轉過身去遙遙看向窗臺。
在這個帝國的最高處,最深最冷的夜裡,窗外冬夜寒風呼嘯而過。
子書謹微微眯了眯眼,眼底閃過一抹奇異的色彩:“不怕麼?”
她定定的瞧著面前年少的女子,帶著幾分嘲諷:“哀家以為你會怕呢。”
天下初定,四方煙塵未熄,立下曠世之功的子書謹領命接帝王的獨女裴宣入宮。
那一年亂世之後屍橫遍野,沿途白骨成堆,禿鷲棲息大道旁啄食腐肉,馬車下時不時攆過腐爛的斷腿斷手。
裴宣不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少女卻也還是在一路上連做噩夢,她在噩夢中哭喊子書謹的名字,子書謹去叫醒她。
從噩夢中醒來的少女一頭紮進她的懷裡,她心中一軟正待安慰她,少女卻忽得從她懷裡掙紮出去,皺著鼻子驚懼的看著她。
她後知後覺的抬起手腕嗅聞,血腥的惡臭撲面而來。
她在戰場上殺了整整兩年的人,血腥味浸透了她的頭發,衣裳乃至肌理,無論如何搓洗,這股死亡的腥味也如影隨形,昭示著她是怎樣一個殘酷的劊子手。
事後裴宣曾經偷偷在她臥房放過花露,她以為那是裴宣嫌棄她身上的味道,冷笑一聲,生生將那瓶花露捏成了碎渣。
瓷瓶碎片紮碎了手,她眼眸深了深,突然很想把那個暗諷她的少女狠狠按在她脖頸,逼著她嗅聞她身上血腥的味道。
直到她也一樣沾染上洗不掉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