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的魂魄跟在他身周,看他雷厲風行地處置了任氏,發落了李氏,甚至還揪出了那幕後之人,我才終於明白為何我會那樣堅信是他害了我的孩子。
因為,前世時,他就是這樣直接告訴我的。
聽到婢女來跟他回稟,說我已經醒了,他立刻丟下手頭所有的事,飛奔而至,可到了我的屋門外面,卻又倏地頓住,如木樁般在那裡僵立了許久,幾次伸出手去想要推門而入,卻又都退縮了回來。
可當他最終邁出那一步,緩緩走到我床榻前時,那個在門外傷心難過、忐忑不安、心懷愧疚的衛子恆已全然不見,出現在我面前的仍是那個始終板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衛恆。
所有的真相都被他封存在心裡,只是語調冰冷地跟我說是他對我不起,我是被他推倒在地,才會流産。
他讓我快些將身子養好,說孩子沒了,還會再有。他既然害我沒了一個孩子,一定會補償於我,會將妾室全數遣散,他的嫡長子只能出自我的腹中。
看著床榻上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的前世的我,我只覺悲從中來。衛恆說他最恨我總是一副寡淡疏離的模樣,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前世的他總是一張冷臉對著我,何曾將他的真心在我面前流露出分毫。
我只恨是我這抹亡魂獨自見到這些前世的情景,若是也能讓他親眼看到這一幕,不知他心中又會做何感想?
我正在難過,周遭氣流忽然劇烈地變化起來,半空中現出一道漩渦,牢牢吸著我的魂魄,將我從衛恆身邊捲走。
光影錯雜,斑駁而過,許多混亂的畫面在我眼前倏忽閃過。
在我的魂魄行將被抽離進那漩渦時,我見到的最後一幕畫面是——漫天風雪中,衛恆跪在丞相府的大門外,發上肩頭落滿了白雪,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伸出纖纖素手,替他掃去肩上的落雪,又解下自己的披風羞澀地替他披在肩頭……
而前世的我,就站在他們身後黯然地看著,檀口微張,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不知是感應到她心內的錐心之痛,還是那漩渦中的吸力突然變得更加猛烈,我只覺魂體被撕扯的生疼,簡直如要灰飛煙滅一般。
所有的光影瞬間消失,我似是重又被拋入黑暗之中,周身沉重無比,卻又像是被什麼給壓著,胸口處疼的厲害,如要炸開一般。
可是這一次,我被困在這黑暗裡,卻不再是無知無覺,陣陣清風拂過,漸漸撫平我胸口處的灼痛。
耳邊隱約有模糊的聲音響起,像隔了一層罩子,聽不真切。
我竭力抬了抬眼皮,竟似有一線光明透了進來。
耳旁的聲音陡然放大了數倍,“醒了、醒了,夫人終於醒了,謝天謝地!”
那聲音,透著萬分的驚喜,聽上去像是採藍的聲音,還有采綠……
跟著我便覺得點點溫熱撲天蓋地般落在我的臉上、唇上,甚至還有好幾滴滾燙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