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斗膽的看法不知當講不當講?就是我認為不是所有的死亡場景都是一場靈魂的夢魘的惡咒。”昭熳說道。
“那麼你的評判標準是什麼呢?”飛龍問道。
“我以為,為信仰而殉道的死亡不屬於這個範疇,甚至在死亡中帶有那麼一點信仰的意味的,都不算是靈魂夢魘的惡咒。唯有那絲毫信仰色彩也未帶有的,純粹只是赤裸裸的人性魔惡兇毒的殘害殺戳所製造的恐怖場面才能叫作是一場靈魂夢魘的惡咒。”昭熳說道。
“這個看法恕我不敢苟同。很多靈魂夢魘的惡咒恰好也是帶著濃郁的信仰色彩的,那些火刑柱,那些獵巫惡行,難道不正是以信仰的名義麼?”飛龍說道。
“那你的評判標準是什麼?”昭熳說道。
“但凡殺人,不管以什麼名義,不管是因何原因,終歸都是一場靈魂夢魘的惡咒。”飛龍說道。
“靈魂的夢魘或許是人與生俱來就擺不脫的……”昭熳說道。
“是的。但若能防止它擴大,便是一樁功績。”飛龍說道。
“如何才能?”昭熳問道。
“但凡有律束和制衡人性的裂傷的觀念與制度,就能防止它擴大。反之,那種非但不具備律束和制衡人性裂傷的作用,反而還強化它的觀念和制度就是在使人的靈魂夢魘的惡咒進一步擴大化。”飛龍說道。
“具體所指?”昭熳問道。
“從宇宙觀與生命觀來說就是究竟是相信自生論還是相信被創生論。”飛龍說道。
“這也有影響?”昭熳說道。
“自生論必以自我為中心,本體,強調的就是自大,也就是在強化自我權力意志和人性裂傷,這正是其本然目的。而被創生論則不可能以自我為中心,本體,而是以造物主為自己方向的指引,其目的是為了尋找和跟隨造物主,心中懷有的是敬畏和謙卑,強調的是懺悔,糾改,救贖自己身上的罪錯,也就是在律束與制衡自己人性的裂傷。”飛龍說道。
“那在你看來哪些思想學說是屬於自生論哪些又屬於是被創生論?”昭熳說道。
“唯物信仰,無神論顯然屬於自生論。有一種唯心論也屬於是自生論,那就是他承認精神先於物質而存在,精神是第一性,但這第一性的精神的主體卻是恆而有之,並非由誰創造,也就是說它是自生的,不是被創造的。”飛龍說道。
“這樣一來,它不就更有了自大和狂妄的資本嘍?”昭熳說道。
“正是。精神主體既然為自生,那自我意志就是最高價值。這不正是在強調和強化自我的權力意志與人性裂傷嗎?”飛龍說道。
“確實如此。”昭熳說道。
“佛亦是自生論,所謂緣起緣滅,因緣聚會,因果輪迴……儒,道在最初是被創生論,後來就下降為一種自生論了。”飛龍說道。
“此話怎講?”昭熳說道。
“周制古儒是要敬天祭天的,孔子也強調天生德於予,修德以配天的。老子也強調萬物是被創生出來的,而非自生,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飛龍說道。
“可怎麼後來它們就變成自生論了呢?”昭熳說道。
“乃是因為法家的崛起。法家是典型的自生論,強調以自我為中心,為本體,並且無所不用其極地強化自己人性的裂傷。它在這樣做的同時就必然不會尊重他人的生命和尊嚴,就必然要強調以利害的獎懲來控制他人對自己的服從。儒,道二家經過法家的奴化,逐漸丟掉敬天祭天的傳統,而改為敬法家專制極權獨裁君王了……於是古儒變為犬儒,天道變為冰道。”飛龍說道。
“什麼叫冰道?”昭熳說道。
“這是我自己給它取的名字,就是冰一般冷硬的心靈之道。為什麼呢?因為丟掉了造物主,創生者的天,剩下的就只是作為自然規律的天。也就是以前還有一個神聖的造物主,創生者,而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冷冰冰的自然規律了……當然這是經指鹿為馬的法家改造奴化後的結果。”飛龍說道。
“什麼叫指鹿為馬?”昭熳說道。
“明明是鹿卻非要說成是馬不可,明明身上就一絲不掛卻非要說成是穿了世界上最華麗的衣服不可。引伸而言就是最終解釋權始終掌握在我手裡,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說它是黑它就是黑,我說它是白它就是白。真理就是始終掌握在我手裡。”飛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