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也不瞞沈靖宣,將自己的打算說了,沈靖宣卻皺眉不語,元棠細回想起來,道:“我這麼做不合適麼?”
沈靖宣搖頭,依然皺著眉說:“太子信任你,你為家中謀劃,也不是不可。朝中畢蕭氏勢大,二皇子又在外掌握兵權。陛下現在不滿蕭家,但是對二皇子還是寵愛的,你們袁家牽扯進來也不知是好是壞。”
沈靖宣有家世支撐,即便曾受皇帝猜疑,又因王太後受牽連,沈家的名望還在,皇帝再猜忌沈家依然對沈家禮遇,不時招沈氏子弟入京以示親厚。
太子留沈靖宣在身邊,既是因沈家與蕭氏勢不兩立,也是要借沈氏穩固自己在其他世家中的聲威。
沈靖宣侍奉東宮不會另存二心,也不會不盡力,他明白自身與東宮太子同利同損,眼界和思慮的方向卻落在家族的得失上,所以才會對元棠說這些話。
元棠也不是沒想過,太子地位看起來不那麼穩固,如果有一天太子果真不敵蕭氏,袁家也會受牽連,可除了太子袁氏在京中找不到更好的依仗,受蕭氏一再打壓,袁氏實在難以出頭,元棠只能先進一步。
元棠說:“我都明白的,三哥放心。”
沈靖宣見元棠有自己的謀算,也不再多說,他也看得出,元棠從北晟回來後思慮行事成熟許多,從前也顧家上進,但人微言輕無法施展,現在比從前更有想法。
元棠舉薦族人歸附或許讓太子看到了誠意,此後太子比之前更信任元棠,與幕僚討論朝中政事和東宮秘事時也不總讓元棠避開。
領了差事元棠時常來往於東宮和袁宅,有時甚至要宿在東宮當值,有一日他從東宮騎馬回家,望著天邊暮色,恍然想起自己已經整整十天沒見過封淙了。
打發走了隨從,元棠自己騎馬往齊王府去。
禦賜齊王府氣派得很,前面屋宇連綿寬闊,後頭引一彎溪水注入人工湖,湖邊碧樹環繞,臨水建涼亭館臺和大大小小的屋舍。
封淙坐在湖邊垂釣,身著灰布短衣,腳踩木屐,身邊還放了個竹編的魚簍,極其閑適隨意。
元棠走過去,封淙抬起頭說:“袁大將軍光臨寒舍,有失遠迎啊。”
元棠是心虛的,嘴上卻不讓半分,客氣道:“打擾大王興致了。”說完朝封淙眨眨眼。
封淙露出一抹笑容,揮退臨水臺邊隨侍的僕從,向元棠伸手道:“來。”
元棠乖乖走過去,被封淙拉在身旁坐下,只剩他們兩人,元棠主動道:“最近都宿在東宮裡許久不到你這來了,實在是不得空閑。”
水面的浮標動了動,封淙右手一翻,釣上來一條大魚。封淙把魚放到魚簍裡,說:“聽說你向太子舉薦你族兄進京?”
元棠從不瞞他,承認道:“我想袁家在京中無人,東宮也沒人可用,我長兄在輝州已經歷練足夠,此次若能靠太子的關系進京,於我也是一大助力。”
封淙說:“只怕東宮要調人也沒那麼容易,兵部不放,袁析也離不開輝州。”蕭攜之握著中樞之權,太子要人也得經過他。
元棠說:“反正太子已經答應我了,如何把人要來是他的事。”
封淙有些好笑:“你還真是……不過既是舉薦了,不如多向太子推薦幾人,你在齊州時黑虎他們幾人都信服你,他們是你的手下,若能讓他們進京對你才是大大有利。”
“我想過,”元棠說:“只是我族兄都未必能進京,而且我在太子跟前也不是那麼說得上話。”元棠也看得出太子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對他不見得多信任,只是現在必須要用而已。
“你想岔了,”封淙說:“兵部若要阻你,人多人少有甚麼分別。宮中恐怕更願意沐州和齊州的人進京。”
倒也是,皇帝不正想從外諸州引入勢力制衡蕭氏,太子若是提議把輝州和齊州的人調入京中,或許還能在皇帝心中多增加些分量,只要皇帝能堅持,執掌中樞的蕭攜之也不能不退步。
元棠在心頭思量一番,抬眼見封淙又將魚竿一甩,對自己說:“晚上讓廚房給你燒魚吃。”
先前元棠要去東宮,封淙不太贊同,但是元棠真去了,封淙確也是用心為他考慮,元棠靠到封淙身邊,說:“那我可要多叨擾大王了。”
封淙百無聊賴嘆道:“你不得閑,我卻閑得很。”
元棠心有愧疚,也有點心疼封淙。皇帝讓封淙進京,分明想利用封淙牽制蕭氏,但封淙真的進京了,不知皇帝是否又因對文熙太子的嫉妒和心虛作祟,遲遲不任用封淙,將他晾在王府,連宮宴等一些宗族聚會的場合也不曾召封淙入宮,齊王府內外又都是皇帝派來的人,封淙雖有王位,卻還和從前被軟禁沒什麼區別。
不,或許也有點區別,現在元棠在封淙身邊,而封淙手上還有在沐州的粟安族兵力,並且有沐州和齊州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