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期先生。
我不曉得他是以多於旁人幾倍的努力成長至今,以至於被同窗喚一句“先生”。只是,那一直壓抑自己慾望的模樣卻深深烙印在舉手投足中——夙興夜寐地兼職,就好像在以火光般燃燒自己,都說畫如其人,於是那畫也是細致而壓抑,彷彿把生命都投注入於手頭之事上,以貫徹自己身為華族的使命。
不僅作為藤原老爺的繼承者,也同樣是吉光家族的繼承者。
“吉光之名可不是浪得虛名!”
好像在用行動吶喊著,證明著這一點。
而這一切都在那場火焰中焚毀了。
那一天,藤原老爺確實不算犯罪。和推理基本一致的,是稻田社長引發了悲劇。
唯一與事實的區別便是阿澱小姐。
當稻田社長持刀向震驚的老人砍去時,不知怎的,她竟然上前擋了一刀。正是這一停頓給了藤原老爺反擊的機會。生死攸關的時刻,不是殺死魔鬼、便是為魔鬼所殺,二選一的搏鬥中,老人終於變成了過失殺人的惡鬼。
一期先生趕上岸時火光已隱隱燒了起來。他穿著制服,手裡拿著新生代表的綬帶,就這樣猝不及防地直面了一場大火。
“我是父親的兒子,因於此,儲存他所希望的榮耀,便是我的義務。”
一期先生這樣說。那天,他第一次違背良心,把藤原老爺救出之後,沒有立即救火,而是出於想要掩埋罪證的心情,在葫蘆坡頂注視著火光直至天亮。
原本,角島上的事件就像騎士與惡魔,是由相互交織的惡念所引發,所覆蓋,無一人是完全無罪的,就連管家也是縱容偷情存在的沉默的罪魁禍首。
原本,這件事和一期先生無關。
但在他眼裡,卻因自己沒有立即報警,一念之差,就這樣讓小日和徹底喪生於大火中。
我試著站在倫理的角度審視這一點。
一期先生知道記者的存在嗎?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他無罪嗎?答案卻非肯定。
這位過於成熟的同級生,會從負罪感中走不出來,是把藤原公館的惡意強加於一身、隱忍又自責的作繭自縛。可他不放過自己,就誰也沒有辦法。
“或許,唯有遺忘才是幸福。無數次從河谷屋前走過時我甚至希望能被豐子小姐殺死,可是,如果這樣,就是讓她同樣走入錯誤的輪回。所以不如讓這個輪回終結在這裡,由我來背負,由我來贖罪。”
何必如此呢?您正是事件中最無辜的善者,是儲存了那場火中最後一朵花的人啊。
我好想把這句話傳遞出去,可是卻甚至沒有走出畫布的勇氣。在這一刻,我突然地意識到了,正因為是藤原老爺所賦予的責任給予他痛苦,所以唯獨象徵藤原夫人、居於同一份榮耀下的那個人可以對他說出原諒,為他帶來救贖。
“果然,還是沒變。”
三日月君帶著懷唸的嗓音輕輕笑了起來。是如往常一般,敘說舊事的聲音。
“記得剛見面時,一期說過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