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只能看著自己的手,沾滿鮮血的手離自己的嘴唇越來越近,直到接觸在一起,並且伴隨著大力的、粗暴的摩擦,將那些血液糊在自己的嘴上。
“我在吃我……”
若拉心底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並且一旦成型,她心底最後一道防線轟然崩塌。
“我的惡在吃我的善。”
在這個荒誕的夜晚,她終於弄懂了藏在自己身上的真相,那個怪物不再是面目模糊而可憎的形態,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說是暗裔血清控制了自己。
恰恰相反,那是一個契機,一個讓她逐漸撕掉自己文明的麵皮,變成一個茹毛飲血的野獸的契機。
若拉苦笑:“我明白了──最後一個敵人是我心底的怪物。”
“曼迪,你從我的身上看到了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父權制下的男人們一樣的本性,並且知道,我最終會在這個體系下被他們同化成一樣的怪物,只是可惜我沒辦法再找你要一個答案了。”
她苦笑,眼角不知怎的,落下淚來。
“我感到難受,但我又不想如此難受。”
胃裡火燒火燎地痛,她揉了揉肚子,感覺到一陣陣饑餓的滋味,這絕不好受。
“我餓了。”
若拉眼底那層流光黯淡下來,她的眼睛霎時間變成一種渾濁的暗紅色。
“它”醒了。
“它”輕巧地在灰黃色的沙土裡閃轉騰挪,翻滾移動,空氣裡彌散著一層淡淡的血霧,這種強硬而帶有毒素的氣體讓方圓幾百米內的生物都不敢靠近。
“它”扯掉脖子上粘著的變聲器──它現在已經不需要再偽裝成人了,它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脯,以四肢著地的姿勢向前越奔。
它的脊背高高隆起,從背後掙脫出一對潮濕的、毛茸茸的翅膀,它們抖抖索索地展開來,它們平展地張開來,它們託舉著那個喪失理智的怪物羸弱的身體,消失在黑夜裡,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另一面。
“好吧,不得不承認,她跑了。”
三人頹喪地坐在排練的車庫裡,事實上只有柯特·柯本一人感到失落,剩下兩人臉上甚至已經藏不住喜悅了。
“看吧,我就知道那個女婊子不靠譜……”
日落大道重歸寧靜,關於斯嘉麗·薩特的傳聞都隨著酒精和暈乎乎的回憶而變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人們茶餘飯後的閑談。
“斯嘉麗·薩特?我不認識。”
想要消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至少就連發明暗裔血清的科學家都無法預見,暗裔血清對於每個人的進化都體現在不同的層面。
曼迪是毒霧,拉菲特小鎮的居民是被奪舍,若拉則是獸化。
“它”搖了搖頭,甩掉腦子裡的思想,因為只有人才能思考,怪物不需要思考,怪物不能思考。
“它”再次望著被層層關卡封鎖的城市,在最高的大廈頂樓是屬於伊諾克家族的科研基地,想必在伊諾克與海加爾聯姻以後會得到更深層次的發展。
毫無疑問,那裡是人類異能科技的最高點。
屬於若拉·陸斯恩的記憶飛快地流逝著,像是沙漏裡的沙子一樣沉重卻無可挽回地下墜著,她的眼神呆滯下來,她忘記了自己最美好的記憶和最令人驕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