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相大白於天下,總有人是要怕的。他現在在害怕。
“嗯,好巧。”樂璽結筆直的看向他,那平靜的目光仔細掃過了他的面部表情,強顏歡笑,最後定格在他身後的那株黃色臘梅上。
早梅發高樹,回映楚天碧。朔吹飄夜香,繁霜滋曉白。欲為萬裡贈,杳杳山水隔。寒英坐銷落,何用慰遠客?
“早梅,何用慰遠客?”你就是這麼慰我的嗎?將目光收回,他又看向他,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情況下將答案挑明,“你想去哪裡?”
聞言,花子勉強撐起的笑容沒了,撇過頭看向一旁的寒肅之景。鼻腔裡突然一酸,他下意識的眨了幾下眼,讓他的聲音也跟著發顫起來,“去我該去的地方。五年前,我就該進去了。”
“那你看到新聞了嗎?”樂璽結也眨了幾下眼,把眼睛眨得通紅。
11月26號那天,他和大哥樂與棠、二哥樂莫棣通話,向他們請求了三件事。
第一,確保花子在他回到巴蜀前不會離開長樂療養院,第二,對外公佈厭墨的真實身份,第三,刪除論壇上關於兩個阿杯阿茶的所有資訊。
而今天的新聞,晉江網公佈厭墨身份,宣佈將重新整合內部資源
“我看到了。走之前,江渡衣給我看的。”花子吸了口氣,快速擦去眼裡湧現出來的淚水,勉強勾唇一笑,“我看到了,所以我必須要去。”
聞言,樂璽結慘然一笑,撇過頭不再看他,聲音變得不知輕了多少,“那你想過班長嗎?”
“她知道的。她早就猜到了。她昨天還說,今天來送我。”花子笑,極力歡笑,“大仙,你恨我吧。我們兩個,都背叛你了。”
猜到了?他眼裡閃過驚訝,隨後又瞭然。也對,就算不是朝夕相處,但郎有情妾有意,怎麼可能猜不到?
至於他大哥為什麼沒有懷疑花子……不,應該也是懷疑了的吧?只是醫者不治己病,關心則亂,燈下黑,更或者,是因為花子從沒有心虛,他對他的愧疚是真情實意,這些,都是他大哥消去花子嫌疑的原因。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正所謂,真真假假,是非難辨。
不,也不對。這句話最適合愛墨不過。但對於花子,他是一心愧疚,一心想告訴他們真相,只是他們,一心選擇了……
相信他。
面對這樣的他,這樣一直懺悔的他,這樣一直想改變他的他,這樣一直期盼著他能走出陰影,為此不惜謀劃這一切的他,他有什麼理由去恨呢?最多,就恨自己根本恨不起來吧。
“那你想讓我怎麼恨你?”他偏頭笑了一下,很平淡,卻也驚心動魄,像這山間的早梅,開在寒天中,獨立於眾生之外,“我已經讓二哥刪除了你在論壇上發表的所有言論。”我原諒你了啊。
阿杯阿茶是阿杯≈阿茶的意思。杯子裡面裝茶,是因為他高中有一段時間上火,嘴角起了燎泡,時常泡白茶降火氣。誰知道因這一件往事所取的名字竟陰差陽錯的與作者阿杯阿茶撞名。
花子肯定也發現了這點。但為了更大把握逼他面對自己,他聯合江渡衣,趁機讓作者群曝光,想引發輿論。
事情到這裡,都在他的掌控之內。唯一的意外是現在的未成年太瘋狂,竟然會想到去人肉作者阿杯阿茶,威脅傷害她。不,也可能是在他這裡受挫(那次陌生人對他的威脅被袁袁報案後,他向警方表明了他是季梁緣的身份,如此,警方才會快速處理那件事),又見阿杯阿茶是個姑娘,對她變本加厲。
當事情不受控制後,花子做的第一件事是聯系江渡衣,和她一起補救。所以,那天及梁緣在黑到相關人員的聊天記錄、通話內容後才會更加擔心。
花子愕然,見樂璽結目光平靜,又倏地收回目光,垂眸道:“那我又該如何完成對自己的救贖?”
“那你知道嗎?我睡了五年,醒來後很茫然。”他看向花子,溫和一笑,隨後又見見失神,側頭看向路邊的早梅樹,那點點紅,與遠處的點點黃,是這冬日裡為數不多的亮色,“我想追尋真相,我想寫出些東西來,可是到頭來卻發現,這些都不是我的。我唯一擁有的東西,只有袁袁。很多時候,你自以為的,不是你真正需要的。李凱馨,你想要的救贖真正是什麼?你想過嗎?”
你是否看清了你的內心?你是否知道了自己的執念?你是否瞭解了我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