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看不也無妨。”方文睿笑道,邁步走向蘇長留臥房,卻是突然停住了腳步,三根銀針正穩穩的紮進了方文睿腳前的青石板裡,一道嗓音悠悠傳來:“你是覺得我的醫術不如你?”
那聲音似乎蘊了幾分內勁,悠長空靈,帶著三分輕佻笑意,嗓音略顯低沉,又有幾分蠱惑人心的磁性,一句話彷彿就要勾動人的心絃,眾人只覺得身子都酥麻了半邊。
尋聲望去,只見一身著墨色輕袍的男子翹著腳坐在房簷上,長發如瀑,色若鳩羽,隨意的披散在身上,眼似點墨,又恍若裝進了所有的夜色,漆黑深邃,襯得白玉一樣的面容愈發白皙,嘴唇卻是薄得有些淩厲了。
那人唇角勾起的笑意味不明,讓人琢磨不透,正居高臨下的看著方文睿,笑吟吟道:“怎麼?你覺得你醫術比得過我?”
江湖鬼醫,墨遲生。
傳聞他行蹤詭秘,飄忽不定,性子更是詭異,讓人琢磨不透,曾在一個突發瘟疫的城鎮搭下藥攤,慷慨施藥,分文不取,救得整座城的性命。
但也有人千辛萬苦尋到他時,求藥救得性命,他卻笑吟吟的遞給人一瓶毒|藥,讓人命喪黃泉。
鬼醫鬼醫,是鬼,是醫,全在他一念之間,求他救命,得看你運氣好不好,遇到的是鬼還是醫。
方文睿自然是聽說過墨遲生的名號,眉梢一挑笑道:“墨大夫?久仰大名。”
墨遲生低笑一聲,輕輕的從屋簷躍下,恍若黑色的鳥落在了庭院裡,轉頭看著方文睿:“蘇長留的病自有我來,輪不到你操心。”
羅棣衡看見墨遲生來了,心下一沉,兩步走上前去,微微一拱手冷淡道:“墨大夫怎在蘇家莊?”
“路過。”墨遲生倨傲的微微抬起下頜,鳳目微彎帶著三分笑意,卻是半分淩厲氣勢不減,“早就聽說蘇家大少爺舊疾頑固,發作起來更是要命,天下名醫都束手無策,在下就想來試試看能不能治。”
“那治得好嗎?”羅棣衡道。
墨遲生低笑一聲:“關武林盟主什麼事?治不治得好,是在下的事情,你又不是蘇家莊的人,莫要瞎操心。”
“狂妄小兒!”一人對著墨遲生一聲怒喝,“盟主這是關心蘇少爺病情,問你就答,哪兒那麼多歪理!”
“你問是你的事,我答不答是我的事,還有……”墨遲生慢悠悠道,“什麼時候讓你插嘴了?聒噪。”
那人也是個脾氣暴躁的,早看不慣墨遲生這幅高高在上模樣,此刻正要張口與他好好的理論,卻只從喉間發出嗬嗬的嘶氣聲,登時臉色蒼白。
墨遲生一幅事不關己模樣,看著羅棣衡笑道:“盟主請回,蘇少爺一時半會死不了,還請放心。”
墨遲生性子古怪是江湖皆知,若是當面給他不痛快,指不定要被惦記到什麼時候,萬一哪天真有個什麼急病要墨遲生出手,怕是隻能討得一瓶毒|藥。
羅棣衡沉吟片刻,微微頷首:“有勞墨大夫了,某的手下粗鄙沖撞了墨大夫,回去某就會好好教育,還望墨大夫海涵。”
“好說。”墨遲生也不是那麼不識趣的人,便順著羅棣衡給的臺階下來,手一晃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收回了掌心。
羅棣衡又令人細細尋了唐溯留下的痕跡,摸清了蘇府大概的地形,吩咐了不少武藝超群的人守在了蘇府的各個地方,揚言誓死捍衛蘇長留的性命,手刃魔頭唐溯。
墨遲生早已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容不迫的進過蘇長留的臥房,裝模作樣的診治了一番,又是針灸又是吩咐人熬藥,倒也是逼真的很。
羅棣衡又領著人親自來看了蘇長留,方文睿也跟在身後,只是忌於墨遲生醫囑,不得上前細看,只能遙遙的看上一眼,蘇長留面色青白,呼吸清淺,平日裡色澤淺淡的薄唇更是沒了半分血色,連在睡夢中都是眉心微蹙著,似是病痛難忍。
墨遲生看了一眼羅棣衡,隨即笑道:“蘇少爺這病的確麻煩,連在下都沒有十成把握治好,只能勉力維持著性命。”
“有勞。”羅棣衡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平靜得很,對著墨遲生微微頷首,走了出去。
方文睿神色不變,依舊是笑著點點頭,遠遠的看了一眼蘇長留,跟著羅棣衡一行人離開了。
墨遲生悠然自得的坐在蘇長留不遠處,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湊到唇邊,卻是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