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濤沒把話說完,馮道已經走進屋內坐好了,李谷則親自在門口把望。
“你不用試探老夫,天子聖體康泰,些許病痛,自有上天護佑!”
劉濤嘿嘿一笑,馮道看似什麼都沒說,但什麼都說了。
他這麼說話,這麼晚來找他,還特意讓李谷以生辰為由,召集一大票跟河西有關的人歡宴並試探,一定是石敬瑭身體出了大問題,所以馮道才會急著這麼做。
“今日所談,出了這個門,某是什麼都不會認的,你劉德潤也要清楚,你身在我大晉,父母妻兒也在大晉。”
馮道不太喜歡這種被牽著走的感覺,作為一個被如今世道消磨了稜角的官場老油條,他幹一切事情的前提,先是要自保。
坐定之後,馮道搖了搖頭,“大涼天王,這個名號,可不怎麼好。
天王一詞,乃是昔日周天子的代稱,不過自從始皇帝一統天下後,就沒人再用。
之後稱天王者,乃是秦王苻堅,北朝周王宇文覺之輩,更有石虎石勒,他們可都是胡人。”
馮道說著,眉頭越來越皺,因為他不但搞不懂張昭為什麼要稱天王,實際上連張昭為什麼突然要自立?他都有些摸不準。
這就算佔了定難軍和靈武軍的地盤,但那也是可以談的嘛,為何要如此激烈?
劉濤則澹澹一笑,“既然天王是昔日周天子的稱謂,為何會成為胡人專用?天子父事契丹,不也還能成為華夏君王?
涼王在西北,党項、諸羌、沙陀、回鶻、達旦、粟特、吐蕃、吐谷渾各族雜處,恰如昔年周天子夏君夷民,欲變夷為夏。
惜乎,本以大義歸國,卻不想中原天子認狄夷為父,連河西雜胡都鄙夷之,如此這般失德,讓涼王如何變夷為夏?
既然天子無德,涼王當為天王,於涼州舉華夏大旗。”
馮道長吸了一口氣,他聽出來了,張昭不是在搞建國自立,而是在跟中原爭奪道統。
這個天王,不是苻堅那樣的氐人天王,也不是宇文覺那樣的鮮卑天王,而是周天子那樣的天王。
“詭辯!好大膽!好狠毒!”即使是馮道這樣的老狐狸,也被張昭這一說法,給氣得渾身顫抖。
“就算天子父事契丹,品行有虧,但中原道統尚在,中原文華匯聚,堯舜之都,天子王氣,仍在此,河西陷沒百五十年,拿什麼舉華夏大旗?”
“那請問可道公,石敬瑭粟特雜胡出身,若說前唐朱邪家有大朝冊封,勉強可稱大朝宗室,尚存幾分華夏之君的模樣。
但石敬瑭叛逆之臣,父事契丹,賣國得天子之位,他算什麼華夏之君?
若是我主百五十年四代人不忘故國,群胡環伺還守護漢家文化,此都舉不起華夏大旗的話,石敬瑭憑什麼是中國天子?”
劉濤毫不客氣的對著馮道一頓怒噴,而馮道被氣得滿面通紅,他喘著粗氣看著劉濤。
“若要如此說,李昪自稱大朝宗室,錢元瓘世代華族,他們誰不比張大王出身更加正統?
若要舉華夏道統,他們誰也比張大王合適!”
“確實如此!”劉濤竟然贊同的點了點頭。
“但吳唐李昪不過一田舍翁,只有自保之意,毫無進取之心,唐國兵將,也只堪守禦,沒有鐵騎何以平定北地?
錢越國小地狹,拿什麼舉起華夏道統?唯有涼王,文武兼備!”
馮道聽到劉濤的歪理邪說,腦袋就是一陣疼,他萬萬沒想到,這劉濤如此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