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瀲灩,明湖上雖仍飄著些淺淺而蕭瑟的白霧,但在冬末時節已能感受到魚群歡快的氣息。
岸邊,一幢幢有序而別緻的房屋坐落於樹林間,往日皆是少年郎們郎朗唸書時,此時的明湖學堂似乎陷於沉寂之中。
在明湖學堂的後邊,有一座小院落。
院落由蓋著茅草的竹屋伊始,由竹排展開圍成一圈,再落定於竹林間。
天上的日光照得一人的頭頂卻反射出光芒來。
老人傴僂著,扛著鋤頭在院落間的菜地裡翻土,揮灑著汗水於泥間,卻越流越多,使得謝了頂的頭愈發鋥亮。
他的身側還有一人,卻是位女子。
女子雖一身布衣,但仍顯得身姿婀娜,她的額前掛有一串淡紫色的水晶朱墜,隨著鋤頭的一上一下而擺動。
老人暫歇,用右手臂抹了抹滿是大汗的額頭,撇過頭時卻見她也已是滿額細珠,心想女兒家家的也這般逞強。
他笑了笑說道:“歇歇吧。”
“先生,您先去裡屋喝口茶,我這塊地便快翻好了。”
趙寒煙柔聲回應道,她的紅唇有些發紫,抓在手裡的鋤頭木杆似乎也有些失力。
“不打緊!”老人喊道,卻彎下腰揮動起手中之物,一鋤頭下去又道,“這泥啊,得翻過才見生機,過了冬啊,這菜呀才好生養。人也是如此,都是一個理兒。”
趙寒煙這才停下手來,她聽得老人的話語,自是明白老人所攜之意。她微微一笑,燦若明陽,她走上前,挽上老人的胳膊說道:“難得先生心疼奴家呢。”
“你這小丫頭!老夫幾時不心疼你了?你和那臭小子一走便是六載,如今好容易回來了還要這般折損老夫,你啊你……”
“先生最好了。”
“話說,你那幼弟去哪瘋玩了?這小子!比當年那姓陳的臭小子還不安分,往日在學堂裡渾天便找人打架,今日學堂不上課,卻也不見了人影。”
“想是他今日聽聞城裡有一個賞畫會,與我說要去瞧一瞧熱鬧,便已帶著安在烈一起去了。”
“嗐!什麼狗屁的賞畫會!有甚可看?不過一群追名逐利的小兒對著人景物亂塗便是畫來,畫那山水不是山,山水不是水,只教我頭痛——那蔡家遣人來請老夫多少回?老夫一次都不屑去。沒想到那小子竟對作畫有興趣,倒不如老夫便畫上幾張給他玩兒!”
“先生倒是說笑了,您一幅畫抵得上千金萬兩,小燕又哪裡懂得?只怕到時便一胡鬧,將畫紙撕個乾淨,豈不可惜了先生大作。”
“你看,又折損老夫不是?當年愛哭哭啼啼的小姑娘長成有一張好牙口的大姑娘嘍!”老人無奈的攤手苦笑道。
趙寒煙掩嘴淡笑,可她的眼底卻多了幾分失落。
有微風拂來,攜著細尖的竹葉落在黃泥地間,那兩根鋤頭仍直直的立在原地。
二人互相攙扶著,走入了竹屋。
……
王劍卿揹著厚重的長木行走在江城的街道上,他步履蹣跚,還需時刻迴避,藉以橫走使得過往行人不會觸碰到他背後那方才砍下準備用作客棧燒火的薪柴。
他邊走邊罵道:“天殺的老頭兒,我才入夥便叫我做這勞力甚兒!要不是看在那把劍的份上,我才不願如此,此刻倒也只能委曲求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