訶息捧臉號哭,聞淙卻從未有過地呆立一旁。若在平日,他早已蹲在她腳下,用指尖抹去她臉上的淚了。
“你就是殺了她了吧……”
她松開手,仰面看著他,臉上的胭脂水粉已被眼淚弄得亂七八糟。訶息如今的模樣已很是狼狽,聞淙卻只靜靜地看著她,許久才嘆息一聲。
他依舊不曾回答,只在她面前蹲下,用自己那身玄色華服的袖口一點點地擦去她臉上被淚水打濕的胭脂。
他還是那樣,如訶息喜歡上時那樣——穩定、溫柔,同色然草原上的男兒都不一樣。
訶息一把攥住他的手,臉上的胭脂才只擦去一半。
“聞淙,你只告訴我……赫舒還能回來嗎?”
聞淙被她握著,眼瞳倏地一暗。他輕眨眼睫,垂眸緩道:
“別等了……我明日給你換一個侍女。”
說完,他便將手從訶息手中抽出。這是他第一次松開訶息的手。
聞淙轉身而去,殿門在夜色中重重合上。他在門外呆立片刻,果真聽到了訶息在殿中絕望的嚎啕。
“赫舒!赫舒……”
訶息鮮少流淚,她在戰場上,乃是一個能親手縫上自己傷口的女將。聞淙頓覺時過境遷,那哭聲令他心中便如撕心剖肝一般。
他眼角微熱,抬手一觸,竟也是一滴眼淚。
喬柯走近,神色慌亂地瞟一眼那傳來哭聲而大門緊閉的柔儀殿,又看向自己正盯著指尖的主子,問道:
“陛下,那色然丫頭,這幾日確在馴馬,可當真還活著呢——”
“那就真殺了,”聞淙冷聲說道,“訶息為了她,竟同我如此……我真是……很傷心呢。”
喬柯神色微驚,便見他抹去指尖淚水。他又若無其事地仰起頭,望著天上若隱若現的微弱星鬥。
那些星星今夜黯淡無光,唯有一顆奪目,彷彿奪了滿天光亮一般。
聞淙看著那枚星星,忽而卻只想苦笑。他緩聲說道:
“朕的第一個千秋節過得還真是不順——唉,天上果有一顆災星呢。”
他無奈嘆息,不住擺首:“今日的血光,朕已見的夠多了,實在是不易再添一份殺孽——喬柯,今夜讓那小丫頭好好過個千秋節,待到明日……打殺了罷。”
“玉鸞殿的侍人再加兩個,他現在時時都得有人看著,怕是逮到機會就要尋死。”解休語速飛快,不免憂心如焚,話也說得愈焦躁些。
他同紫菱說這話時,沈羨亭正側身蜷在榻上,一動不動,頸上細細纏了一圈白紗。他們分明在講他自己,可他卻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一般。他只蜷縮著看著被褥上的花紋,指尖輕輕地描在其上。
玉鸞殿的門從外開啟,一個女人端著白粥走入。沈羨亭的餘光瞟見她,便閉上眼睛,指尖垂在被外,也不再動。
他方才明明醒著,現在倒是閉上眼睛了。辛晚樓捧著白粥有些無措,只好在他身側蹲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
“醒醒,吃了東西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