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他說這些有什麼用,人家現在正尋死呢!”解休高聲罵道。
辛晚樓嚇了一跳,手裡粥碗一晃,險些潑出來。解休看見,便也心虛地降低一點聲量,說道:
“他裝睡、不理你,想把自己餓死——你怎麼可能叫得醒呢?你就把粥放這兒,等涼了給他灌下去……跟他還有什麼廢話好說……”
縱使解休這樣激烈地說他,沈羨亭也無半點反應。他依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像是置身在一個看不見也聽不著的罩子裡。自他醒來他便一直這樣,他不願理睬任何人。他把自己藏起來,將身邊的一切都隔絕在外了。
他分明什麼都沒做,可解休知道,他總要再尋死。
“我已知會了師姐,她一會兒就過來,”解休說道,“你趁著那時趕緊睡一覺去,同他耗著也無用。”
辛晚樓只說:“玉鸞殿離不了人,既然師姐來了,我便出門一趟去。”
“你做什麼?”
“總之是有事要做。”
辛晚樓語意躲閃,解休不曾多問。她很快便匆匆離去,不知去了哪裡。
“聞淙!聞淙——你有本事就關我一輩子,你把我關成另一個飲醴宮夫人!”
訶息趴在柔儀殿的大門上,重重敲擊門板,震得門上鐵鏈叮當作響。她已氣瘋了,恨不得將聞淙殺掉。
他確是將赫舒殺了的,可卻不在幾天前。訶息昨夜趁著夜深跑去了馴馬場處,本欲帶回赫舒的骨頭,誰知卻親眼看見聞淙的手下勒死了她。
行刑之人看見訶息,驚慌之中勒斷了赫舒的脖子。監刑的喬柯抓住她,便將她送回來。聞淙將她關在殿裡。
“聞淙!我要殺了你……我遲早殺了你!”
幾個內監走上前來,捉住訶息的肩膀,將她往殿內拖。聞淙就站在門外,聽著她不住的咒罵,卻也不曾生慍。
他只覺得自己做的不好,怎麼就讓訶息親眼看到了——她日後是否會因此夜夜難眠,閉上眼看到的皆是赫舒青紫的臉?
訶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她了。聞淙心想。
柔儀殿內的咒罵漸漸沒了聲響,訶息掙紮半日,已沒了力氣,唯有眼淚仍舊在淌。
她只是想保護赫舒,可到頭來,怎就斷送了赫舒的性命呢?
赫舒的骨頭在哪裡呢?聞淙會好好埋了她麼?可會給她墳上祭奠一壺馬奶酒?她的墳塋上可會刻著她自己的名字?
長生天啊,可會保佑赫舒在死後回到家嗎?
不知不覺暮色又一次染上天穹,天又要黑了,這世上沒有赫舒的第一天就要如此荒唐地過去。而柔儀殿的大門卻吱呀一聲自外推開,門外那人一身藍色羅衣,衣裳裁得很簡便,發上沒什麼首飾。
訶息坐直身子,也不管自己如今的面目是否體面。女人不曾邁過門檻,而是在殿門外跪下。
宮女小步上前,說道:“娘娘,襄王府的辛姑娘來了。”
“辛姑娘?”訶息一抹臉上淚痕,聲音暗啞,她看著辛晚樓,“你怎麼來了?”
辛晚樓俯身一拜,說道:“六殿下前日在千秋宴上沖撞陛下與娘娘,民女今日代殿下向娘娘請罪來了。”
“聞淙不怪罪他,我更不怪他。你同我請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