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看了小馬丁一會,馬丁.勒德的眼睛裡全是對洛韋雷的欽慕:“你知道嗎?”德西修士說:“上一個這樣用苦修與苦鞭來折磨自己的人是哪個嗎?”
他沒有等馬丁回答:“是薩沃納羅拉。”
馬丁.勒德當然聽過這個名字,但他並不認為,這個被判作異端的邪惡僧侶能夠與小洛韋雷樞機相提並論。
“薩沃納羅拉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修士,”德西修士說:“他沒有出眾的才華,也沒有特殊的天賦,面容醜陋,聲音嘶啞,他唯一能夠吸引教眾,說服信徒的只有他的苦修與苦鞭——他也確實折服了許多人……那時候你還是個孩子,但我是親眼見過的,孩子,我到佛羅倫薩去,那時候正是他最為顯赫的時候——佛羅倫薩里的每一個人,從老人到孩子,從貴人到乞丐,從男人到女人,沒有一個不為他癲狂的。他手指一指,說,那是個異教的雕像,他們就去把它砸碎;他看向一件袍子,說,那是淫蕩的象徵,他們就把它投入火中;他說,佩戴珠寶是有罪的,閱讀書籍是有罪的,享用美食是有罪的,群眾就都把它們丟入阿諾河……最後,哪怕是個人,只要薩沃納羅拉判他有罪,他就有罪,要被投入監牢,或是處死。
那時候,佛羅倫薩就是他從天上摘到地上的國,而他就是這座城市唯一的主宰。”
“所以說,他們是不一樣的,”馬丁.勒德爭辯道:“薩沃納羅拉用這種邪惡的手段來滿足個人的慾望,但約書亞.洛韋雷已經是個樞機了。”
“樞機可不是結局,”德西修士向梵蒂岡宮望去,話中的含義明白不過:“不但是樞機,就算是教宗閣下,也完全不能說抵達了最為輝煌的頂點——你記得魔鬼將耶穌基督帶到最高的山上,指著山下的萬國與萬國的榮華說的話嗎?”
他上前一步:“魔鬼說,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這一切都賜給你。”
馬丁.勒德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現在他對你說,”德西修士嚴厲地道:“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這一切都賜給你。”
馬丁.勒德扭過了頭去。
“你知道我們都很難過嗎?”德西修士說。
“但是他把我驅逐出去的。”
“因為你願意為魔鬼做事。”
“但約書亞.洛韋雷樞機並不是魔鬼,”馬丁.勒德忍不住爭辯道:“他是個虔誠的人,所有人都能看得到。”
德西修士悲哀地搖了搖頭:“你還記得你曾推翻了聖桶嗎?”他提醒道:“那時你並不認為,人們走入聖門就能洗脫罪孽,滿身原罪的人是無法憑藉這些外物為自己贖罪的,只能信主,求主來為自己求告,方能解脫——那麼現在你又為何被這些外物影響了呢,難道這些宣示於人的苦修,苦鞭不也是一種矯飾嗎?只不過一個有形,一個無形罷了,你為什麼愛這個,卻憎惡那個呢?”
“不,這不一樣……”
“那就來反駁我!”德西修士斬釘截鐵地說道:“真理從來越辯越明,只有虛假的東西才需要遮掩。”
馬丁.勒德傷心地鼓起了臉。,他不知道該怎樣反駁,但他也不願意承認德西修士說的是真話。
他呆了一會,左右看了看,發現周圍沒有人,就提起袍子,頭也不回地跑了。
只留下德西修士一個人驚愕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