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瑗擺擺手:“我才不覺得辛苦呢,住在這裡可比在宮裡有意思多了!”
她確實覺得崑崙苑的日子十分快活,崑崙苑距天京三百里,群山環繞,河流蜿蜒,有密林有草場,又少了宮中的規矩束縛和端孃的嘮叨,不曉得有多美。除了行獵首日祭天時,在獵臺下坐了坐,其餘的日子著實快活得很。她每天大清早就拉著雲蘿出去瘋玩,在灌木叢摘摘果子,到河邊玩玩水,趴在草叢間小憩一會兒,晚上就圍在篝火旁邊吃烤肉邊講八卦,真是悠哉遊哉。
優哉遊哉到第四日,到了遷入行宮的日子。宮人們撤了營帳,進進出出地忙上忙下。進了行宮就不像之前那般自由,重重宮門皆有人把守,與宮中無異。不能出去玩,連話本子都沒得看,蘇瑗百無聊賴,只好叫上吳月華和孫妙儀到她宮裡打葉子牌。
她今日的手氣忒壞了些,連輸幾把,荷包裡的金葉子一枚不剩。那兩人請安告退後,她抖抖輕飄飄的荷包,正覺得有些許肉疼。就在這時候,外頭的宮娥進來通報,說裴釗來了,正在院子裡等她。
她興沖沖跑出去,此時樹梢掛起了半輪皓月,風吹著枝葉起伏,裴釗正立在臺階下,沐著一身月光。靜靜地瞧著她。
她這才發現,裴釗其實……長得挺不錯。此時他雖然穿著輕甲,但或許是月光柔和,收斂了他素日冷峻鋒利的氣質,整個人看著溫和了許多。唉,如此出色的男子,竟覓不到一位知心人共度終身,真是可憐得很。
蘇瑗想到之前看到的那本《真假帝姬與皇子侍衛的兩三情緣》,若是裴釗也能像那位皇子一般幸運,在打獵時射中一個心愛的姑娘就好啦,只要他以後保持正常,不要總是斷斷續續重重複復地說話,那她一定是真心誠意地祝福他。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那個陪你“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理”的有緣人的。
裴釗見她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一會兒出神一會兒偷笑,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不禁失笑,靜靜看了她一陣,閒閒開口:“你想不想騎馬?”
騎馬?
她一聽就來了興致:“想是想……可以麼?”
他淡淡道:“沒甚麼不可以的。”
噢,她忘了他是皇帝,想做甚麼都可以。
院子裡安靜極了,種著幾從低矮花木,看起來也只是黑漆漆一片。她跟在裴釗後面,裙裾拖拂過木地板,窸窸窣窣的,一不留神就掛在灌木上,怎麼扯也扯不開,裴釗就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走到她身邊,蹲下身來幫她把裙角從灌木叢上解開,拉著她繼續走。不曉得為何,她覺得臉有些熱熱的,好像吃了酒一般。
外頭的兩列松明火把如蜿蜒長龍,像是很遠,又像是很近。她這才意識到她竟牽著裴釗的手,趕忙鬆開了。他的手不像爹爹和哥哥那般,而是帶著些粗糙的繭子,卻暖暖地握著她的指頭。她只不敢回頭去瞧他,也不曉得自己在怕什麼。幸好這廊橋不長,不一會兒她們就出了院子。
裴釗的馬就在外頭,一身黑亮的毛色,只四蹄是雪白的,十分神駿。她告訴他:“我四哥有匹棗紅色的馬,跟你這匹差不多大。”手指像蘭花一樣在虛空中畫出了一個形狀,笑嘻嘻地:“三哥早就答應帶我去騎馬玩,可每次我去找他他總是拖拖拉拉,一直到我進宮都沒有教過我。其實他比我還懶還貪玩呢,他不願意帶我,是因為忙著和小廝打雙陸,連雙陸都能玩上一夜,你說他們是不是很無聊?”
裴釗看了她一眼:“是很無聊,不過你為何會知道他們玩了一夜?”
她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就在旁邊看了一夜啊!”
“……”裴釗咳了一聲,對她笑笑:“從前沒有騎過也沒有關係,我帶你騎。”說著將她輕輕一攜放在馬背上,自己亦縱身上馬,輕輕踢了踢馬肚子,那馬兒便慢悠悠行走起來。
馬兒走得極慢,走了好一陣才走到河邊,那河水又清又淺,像一層薄霧,又像一匹銀紗,亮晶晶地鋪在草地上,河水“嘩啦啦”響著,被馬蹄激起清涼的水花,她心裡也像是開了花一般興奮歡喜。裴釗的馬十分高大,她坐在馬背上,只覺得夜幕彷彿近在手邊,藍得發紫,又輕又潤,就像吐火魯進貢的葡萄一樣,彷彿用手輕輕一碰就會破了。裴釗在身後虛虛環住她的腰,見她開心的模樣,嘴角彎了彎:“明日我還帶你來騎馬,好麼?”
她自然忙不迭地點頭答應。裴釗果然說到做到,每天都帶她騎馬,她漸漸心癢,央裴釗教她騎馬,裴釗很痛快地答應了,特意擇了個晴好的午後,給馬換了新的馬鞍,在林子裡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