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沿途天熱,不少人一路上甚至要下馬歇個七八回。
而終於,隨著張行和司馬正君子之約履行迅速,到了六月下旬這日,便是一萬太保軍也在鍾離郡那裡登上了等候在此的船隊,成功折回淮西地區。
但張行也不耽擱,先放回了趙光,然後只將司馬化達打折了腿,綁成粽子塞了嘴掛在了城門上,便與雄伯南、白有思、伍驚風、伍常在等幫內頂尖戰力,一併撤回。
雖然這一戰張首席一開始都不樂意打的,過程其實也不夠完美,但來到此時,卻到底是得到了名義上的解決——黜龍幫奪回臨沂,斬殺了叛徒,並一路推進攻擊到了徐州本據彭城城下,逼迫對方完成了城下之盟,方才折回。
實際上,黜龍幫也是如此對領內與周圍各方勢力這般宣傳的。
至於效果如何,也不好說,因為目前為止,除了離得近的梁郡、淮陽外,大部分周邊勢力都還停留在黜龍幫完成了內部權力秩序的重整,張行登位首席,順勢出兵徐州懲戒叛徒這個讓人震驚的訊息上。
至於說梁郡和淮陽,雖然聽到了訊息,但更多的震驚卻在那兩份鯨魚骨頭上……兩位太守又不是張行那種不學無術的,也不是徐大郎那種土包子,當然曉得這什麼意思,乃是各自發慌,本能便想拒絕。
然而,伴隨著鯨魚骨頭抵達的那些訊息卻又起作用了——徐州一戰“大勝”的,以及骨頭來自於江都,新上任張首席將鯨骨肆意發放給了幫內頭領和周遭友人。
連番衝擊之下,卻居然最終不敢推辭,只將鯨骨收下,小心翼翼藏在了庫房。
且不說這些,只說張行帶著最後一支黜龍軍離開蕭縣,徐州大軍旋即擁入,一馬當先的司馬正也看到了掛在城門上的司馬士達,卻在終於鬆了一口氣。
“沒死就好。”司馬進達也長鬆一口氣,然後扭頭看向自己侄子,懇切來言。“二郎,且將你叔父放下,我帶他回江都養傷……些許羞辱算不得什麼。”
司馬正面無表情看向了自己諸位叔父中的唯一一個凝丹,一言不發。
而司馬進達初時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很快,隨著自家侄子的逼視,卻又陡然想起了徐州城內的相關傳聞,然後一時汗如雨下,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二……二郎,莫要做傻事!”
周圍將領也都醒悟,一時恍忽起來,如陳勇略這等有身份的,更是勒馬上前,準備規勸。
孰料,司馬正從自己七叔臉上收回目光,只是回頭一掃,一股無形之真氣勐地一蕩,竟是平地起了風塵來,諸將自陳勇略以下,各自噤聲不敢言語。
“諸位。”司馬正身材高大,甲胃耀眼,坐在馬上,卻宛若居高臨下一般來看諸將,而其人面色如常,語氣卻顯得森森。“兩軍交戰,各有勝負,也各有不少兒郎喪命,張三郎著人在江都活活打死了李文柏,拿回了臨沂,自然可以給幫內兄弟一個交代,可我呢?咱們徐州呢?咱們若不能殺一人,怎麼給汴水南岸戰死的那麼多弟兄一個交代?怎麼給重傷在床的趙將軍交代?又怎麼給琅琊投奔來的那麼多豪傑一個交代?
“況且,我聽一個人說過,所謂‘涓涓不塞,將為江河’,說的是,如果源頭上的涓涓細流不去堵塞,那麼遲早會流淌成江河,司馬士達此人,臨陣脫逃,致使當日汴水南岸大營瞬間崩塌,實在是我們這次損兵折將的第一功臣,也正是這徐州三郡的涓涓細流!
“而這個細流,恰恰是我的叔父,那自然是我親手來堵塞!”
說著,司馬正噼手從自己呆若木雞的七叔馬背上取下一副弓箭,然後調轉馬頭,彎弓搭箭,真氣運足,卻居然是最鋒銳的斷江真氣,然後只在城下數不清將士的鴉雀無聲與城頭那人的奮力嗚咽聲中鬆開弓弦。
長箭如飛,直接將司馬士達胸腔穿了個大窟窿,一時血肉爆開,撒了兩三丈遠,然後整個箭身也釘入城牆。
到此時,司馬正方才將弓身交還給了自己七叔,然後孤身打馬向前,自尚滴著血水的城門下穿過,血水落到閃閃發光的甲胃上,居然如油滴落在熱鍋上,登時滋啦作響,繼而消失不見。
徐州諸將沉默片刻,然後不知誰帶的頭,乃是爭先恐後,紛紛自血漬上打馬跟上,只留下司馬進達一人依舊在城門口看著自家三哥的屍首目瞪口呆。
三日後,司馬進達上奏,駙馬司馬士達追逐渙口賊軍,中了埋伏,光榮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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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奏疏,是跟王代積配合好的,前者早一天送回奏疏,他經過與徐州大營諸將的聯手辛苦作戰,已經成功將渙口之賊驅逐出了本據,賊人倉皇西走,而他本人也暫時離開了徐州諸將,率一千人繼續西行,往淮南郡去了。
當然,實際情況則是,王代積根本就是在鍾離郡目送著對方上了船,目送著對方在對岸整飭了數日,整個搬離了渙口鎮。包括對方順流而上後,他也率那一千人一直在南岸監視西行。
一直到對方在淮水的最大支流汝水那裡北上,方才放下心來,然後往下游折回了數十里,過八公山往南,進入了淮南郡郡治壽春城。
來到此處,尚未坐穩,便先見到了淮南郡郡守曹凡封存的張行禮物,正是半根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