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首席翻身坐起,一時有些發懵,因為來到他跟前的,除了他一早感覺到的雄伯南,還有陳斌、徐世英、王叔勇、徐師仁、謝鳴鶴、張金樹、閻慶、錢唐。
想了一下,張行只能開玩笑:“這是司馬正打到鄴城了?可便是鄴城被奪下,你們也該帶著魏公一起逃出來才對吧?”
陳斌想要說話,卻被素來謙讓的雄伯南擋住了,後者主動第一個開口:“首席,前軍來報,李樞似乎到了太原。”
張行想了一想,終於意識到為何是這般陣仗了,卻只是搖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刀兵相見是難免的……何至於此?”
陳斌終於搶到言語:“首席,關鍵不在於此。”
話雖如此,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其餘人也都沒有把話直接說出來的意思。
張行沉默了一會,猜到了原委:“他想回來?”
“是。”徐世英言簡意賅。“他說他願意獻出樓煩關,引我們入太原……這樣河東的魚皆羅根本支援不及,太原的王懷通又是個文修,只要我們派遣三位宗師以上,是可以突襲得手的。”
魚皆羅,逃到東都後又被白橫秋招攬過去的老牌宗師,實際上,很多有關隴背景的將領從江都那邊回到東都後都選擇倒向了白橫秋,至於王懷通則是太原本鄉本土的宗師,一文一武,算是大英在晉地的兩個支點。
“你們覺得可信嗎?”張行微微挑眉。
“事關重大,魏公身體不行,沒趕過來,但我們幾個路上商議了一下,都覺得此事真假不好說……”雄伯南肅然道。“還得首席拿主意。”
“我不想立即主動開戰……一旦入了晉地,便是能立足,咱們跟白橫秋也肯定要在山窩子裡面對面耗下去。”張行緩緩以對。“而且,我也不想接納李樞,便是他真的想回來,我也不想納他!”
“我們的意思是,若能將計就計,將他擒回來,就地正法,也是個說法。”徐世英提醒道。
“不錯。”謝鳴鶴也點頭。“所以,信與不信無所謂,關鍵是這算不算個機會……你不想突襲晉地,難道不想擒殺李樞?”
“不想。”火把下,張行揉了下眼睛,給出了一個意外的答覆。“他這個人,若是回來,不管是収降還是正法,幫裡肯定有動盪……這事就像往煮魚的鍋裡倒滿瓶子醋,看起來是去腥了,其實反而壞了湯底;而於他個人來說,之所以會來這麼一回,不管是真想回來還是引誘我們,都免不了他忍受不了自己無所為的心態……要我說,對付他,最好的法子就是輕視他,乃至於無視他……把他當做一個投降過去的尋常舵主來看最是妥當,咱們至於因為一個叛幫的舵主弄得這麼多龍頭總管連夜亂跑嗎?”
眾人都有些無言以對,不是沒人想過或者猜到張行可能就是這個意思,但問題在於,不來之前,誰敢保證呢?
而且平心而論,在場中確實有幾位對李樞此人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暮色深沉,數千裡外,就在張行結束了與黜龍幫最高層的這場臨時會晤的時候,蕭輝則連夜召見了白有思。
滿是燭火的大殿上,這位南梁國主開門見山:“白娘子,所以,若我不用你們為援兵,大明便要起兵來攻是嗎?”
白有思看了眼立在側面的杜破陣,然後再看蕭輝,明顯不解:“蕭國主難道沒聽杜龍頭言語嗎?他是龍頭,我這個龍頭還須年底才能翻正,他說的話便是黜龍幫要說的話。”
蕭輝連連搖頭:“我還是想聽白總管把這話說出來。”
“確係如此。”白有思言語乾脆。“蕭國主若不用我們,我們自然要攻取淮南以自肥。”
蕭輝沉默良久,然後負手居高臨下來問:“何至於此?”
“國主說笑了。”白有思不由失笑。“當今之世,乃大爭之世,便是隻有四家,那也是大爭之世,所謂不合則戰,大約如此!”
“可是你們跟東都不就只是不戰嗎?”蕭輝當即反問。
“只是之前戰後定的不戰之約罷了,合約到期,必然也是不合則戰。”白有思絲毫不做避諱。
蕭輝想了一想,一聲冷笑:“可是白娘子,既是不合而戰,既是大爭之世,我便是退讓,許你們引兵平叛,不也是羊入虎口嗎?跟丟了淮南逃走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