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先一個,便是水利工程的後續……黜龍幫修的快,修完就走,後續帶來的一些問題則需要傳導到官府和巡騎,才能再集中轉達過來。
目前來看,核心問題還是更細微的水源爭奪。
這是免不了的,而讓張行重視的一點是,即便黜龍幫把均田授田制當成基本國策一般對待,而且還趁著大魏崩塌之際在河北系統性的拔出了各處豪強,可是,就在這黜龍幫統治的最核心區域,還是出現了明顯的民間有力人士。
在這次的水利末梢爭奪戰中,宗族以及黜龍幫背景的基層官吏開始成為主力。
這似乎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張行不敢說黜龍幫的官府就比這些民間秩序更公道,更重要的是,黜龍幫也沒這個能力將自己的行政觸角放在最基層。
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讓刑律部和戶部一起,跟在踏白騎的後面再搞一次大規模巡審,來為這些細微爭端做調解和判決。
隨後,是大行臺那裡的問題。
黜龍幫的此輪軍改已經到了尾聲,而似乎是為了徹底消解之前的波瀾,也的確是在張行的建議下,在一切都成定局的情況下,徐世英公佈了自己的一些選擇根據……他承認自己有一些他身為軍務部總管的私人裁量權,但總體上還是遵照了這些將領跟部隊的緊密關係以及他們在幾次大規模戰事上的表現。
而這個表現,就引發了黜龍幫內部的一些紛爭,最終鬧得有些難看了。
為什麼前日劉黑榥與韓二郎沒有說這些事情,原因很簡單,他們是此輪軍改的最大受益者,當然不會無事生非。
回到問題本身,其實爭論焦點很簡單,一個是最常見的爭功,人人都覺得那場戰役中自己如何如何,誰誰必然比不上,這一點屬於老生常談;而另一個爭論的焦點就是,哪些戰役有資格成為軍改中人事任免的參考?
徐世英給出的是表格上清晰標註著以下戰役:濟陰東郡建幫起義,歷山之戰,平原郡般縣防禦反擊戰,漳水之圍,渦水剿滅大魏禁軍戰,河北北地平定戰。
爭議的焦點在於,相當一部分人認為,河北北地平定戰屬於伐謀、伐交、伐政,是瓜熟蒂落,軍事上的發揮不大,並不能顯出來打仗的能耐;而相對應的,黜龍幫在歷山之戰前對梁譙一帶的防禦性突擊戰,進入河北後為了立足打的渤海郡突襲戰,也都是關鍵戰役,而且更顯軍事能力。
對此,張行心知肚明,這不是什麼膚淺的爭論,實際上,這種爭端直接關係著許多人、許多團體的歸屬感與政治地位。一旦確定,將來也許繼續影響著黜龍幫內部的政治生態。
比如說,歷山之戰前對韓引弓的那場防禦作戰,為什麼這麼多人提?因為那是內侍軍的根子,也是踏白騎第一次出場,這兩個背景的幫內高階官吏就會對這件事格外看重。
別的不說,現在的涿郡太守老沈,當年就是那一戰中展露頭角,而在這一戰之前,具體來說,在踏白騎第一次組隊衝鋒之前,他還是一個明顯對黜龍幫有牴觸心理,覺得自己單純是因為家鄉被黜龍幫佔據屬於被逼迫過去的修行高手。
他能不上心嗎?所以以他為首的幾名嶄露頭角踏白騎對這件事的反應極為激烈,和南面內侍軍的王焯幾人相得益彰。
至於說渤海突襲戰,那是河北義軍的根!
不管是窩在高雞泊的竇立德,還是之前從渤海平原去登州又折返的高士通,都是這一戰才正式在黜龍幫立足,如何能不重視?而黜龍幫既選擇在河北立下根基,這些本土義軍的影響力也是不能忽視的。
而想到這裡,張行忽然又想到了劉黑榥,這廝從竇立德去幽州後日益活躍,隱隱有背靠大行臺成為河北義軍首領的趨勢,結果前日來見自己卻沒有提這件事情……是體諒他張首席和徐總管,還是到底不如竇立德那般曉得要多團結人心呢?
恐怕還真不好說。
思索許久,張行只能給出批覆,徐世英原定的說法不變,將梁譙防禦戰納入歷山之戰中,非只如此,之前黜龍幫與張須果集團的拉鋸也應該納入其中,要將歷山之戰擴充套件成一個戰役;同樣的道理,渤海突襲戰也可以納入針對河間大營的般縣大戰,甚至河北義軍在高雞泊的堅持,也可以納入其中;而吞風君的黜龍之戰也應該納入河北北地的平定作戰中。
最後,張行還專門寫信給張世昭、許敬祖幾人,讓這幾位政治智商極高的人著手編纂黜龍幫的簡略起家史,並專門提醒,應該對內侍軍,南陽伍驚風莽金剛義軍,河北義軍,蕩魔衛,乃至於知世郎王厚的義軍都抱有正統來源的包容性,而且應該著重寫明白大魏暴虐黑暗,黜龍幫各路豪傑對大魏反動,繼而聚攏成事的脈絡。
甚至,李樞也應該給予客觀的評價,說清楚他的功勞和不可饒恕的背叛。
送完這封信後,張行難得有些疲憊,這是他這些日子隨行挖河後少有的感覺,便也提前睡去。
孰料,半覺黑甜,到了這晚上三更時分,有人直接闖到了張行睡覺的窩棚,喊醒了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