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如此?!」
範圩子的西北處,坐在倒塌棚子旁的牛方盛手腳冰冷。「怎會如此?!」
周圍沒有人理會他,包括原本指望著他能鬆口的白有賓舊部中堅,此時早已經離去參與組織戰鬥去了……而牛方盛本人想表達的意思也很簡單,他都做到這份上了,如此堅定,如此相忍為國,如此大義凜然,居然還止不住大局崩塌?
憑什麼?
但還是那句話,沒有人理會他。
事實上,如所有人判斷的那樣,當牛方盛部跟何稀部突然爆發戰鬥,無所謂何稀有沒有將撤退的命令傳達下去,範圩子這一戰就沒有什麼計較餘地了。
陣地被突破,部隊開始逃竄,內訌從旗幟分明的兩部對抗變成了以隊、仕、伍(禁軍軍制),乃至於鎮、旅、團(府兵在籍制)為單位相互對抗的複雜局面。
甚至很快,隨著十營黜龍軍大量湧入圩內,成建制投降便也開始出現。
也就是這個時候,禁軍援兵前哨出現在了圩子西面。
「有什麼想法?」張行主動來問李定。
「若是能讓白有賓舊部主動撤出圩子,讓開通路,便可以驅趕敗兵順著西面幾條路去反過來衝擊禁軍。」李定也即刻給出方案。「不是指望這樣能倒卷珠簾,直接獲勝,而是說這樣就可以避免大面積交戰,減少損失,只要堅持一會,等兩翼包抄訊息傳來,他們必然自亂陣腳,然後我們只管追擊、合圍,他們就會自行潰散,此戰也就從容大勝了。」
「好。」張行點頭,同時會意。「你去前面聯絡徐大郎,我之前就跟他說過,由你來總攬戰事,但你下命令最好透過他,其餘各營才會服氣!」
李定在對方的逼視下點了下頭。
「還有秦寶,你帶著準備將走一趟,去尋天王和白有賓,試著把控制局面,把他的部隊帶圩子來,讓開通路!」張行見
狀立即再向另一人下令。「不管成不成,都必然有潰兵往西面走,只是多少而已,你尾隨左右,觀城禁軍援軍形勢,該打就打,該收就收,替潰軍開路!」
秦寶立即點頭,專門再度上了黃驃馬。
和之前稍有忐忑,算是被軍令推上戰場不同,經歷了上午酣暢淋漓的勝利,和眼下的戰局的大面積傾斜,再加上這些準備將多隨從張行等主要指揮人員,也多曉得大包抄的戰略也基本上勝利在即,所以這一回堪稱戰意盎然,幾乎人人踴躍。
倒是李定追問了一句:「你在這裡等著?」
「我就在這裡,觀爾等成功。」張行攤手,乾脆一屁股坐到臺地上的一根木頭上。
片刻後,周遭更是隻剩下區區虞常南為首的十幾位文書與幾隊甲士。
雨水淅瀝,一刻鐘後,位於援軍最後端尚未看到前方敗兵的司馬進達從身後接到了一個訊息,繼而懵在當場——身後西面偏南的左武衛將軍崔弘昇,也就是他們以為的後續援軍居然反過來發來求援,說他被最少六個營的賊軍給從南面過來突襲了,為首者甚至是之前行軍路上的老熟人黜龍賊大將單通海!但他帶領的六個營裡至少有三個是從未見過的!
這個訊息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但這個時候,司馬進達並沒有慌亂,恰恰相反,雨水中,撤了護體真氣的他反而冷靜了起來,他先是想到了另外兩個疑點。
首先是城父城的事情……城父城,挨著渦水,在範圩子北偏東,而張行、李定帶領的黜龍賊中樞大部就是從那個方向來的……所以,有四五千駐軍的城父城現在怎麼樣了?
城父那裡沒有資訊,但沒有資訊,從清晨到現在一直到現在沒有資訊,恰恰就是最大的資訊。
要麼城已經破了,要麼就是有一支兵馬,今日早間突然封鎖了城池。
其次是李安遠張虔達這支部隊,這支部隊很強大,兵力充足,甚至可能不亞於司馬德克這邊,而且已經跟黜龍賊交戰,必然暴露了,可是,為什麼單通海能夠不理會這麼一支強大的部隊,直接帶著六個營從南面穿插過來呢?
答案似乎也很簡單,就好像有人看住了城父城一樣,必然也有一支黜龍軍的部隊充當阻擊打援的任務,來負責應對張虔達李安遠這支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