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司馬……」有心腹意識到不妥,試圖勸解。
「不要管什麼司馬了,反正這仗只靠咱們沒法打。」何稀忽然打斷對方,用一種似乎冷靜到過了頭的語氣下達了一個軍令。「借用圩子裡的建築和工事做接替掩護,準備把部隊從西面撤回去!」
下屬一愣,趕緊提醒:「將軍,西面是人家故意圍三缺一的。而且,牛將軍在西北面,咱們要撤退,得跟他們商量好,然後還得他們先走……」
「他們在路口派了人,莫不是要防著咱們跑?」另一人忽然插嘴。
「還有這回事?」何稀立即警覺。
「是。」那人不由一慌,趕緊解釋。「開戰後沒多久,就是那什麼天王使第二次招數的時候。」
「若是這般,我倒覺得,這廝不是來做督軍,反而是真要拿我們做投名狀了!」何稀語氣凜冽起來。「你們沒看到白有賓飛來飛去嗎?你們以為雄伯南為什麼只打他們?配合著前面的圍攻打我們不好嗎?這是賊人在逼他們下決斷!而他們也確實動搖了!」
「那……」
「不要等了,也不要通知牛方盛。」何稀毫不猶豫做了決斷。「前面去通知各部,後面直接去搶從西面出圩子的通路,帶我直屬的三個隊去,若是路口的人稍有阻攔,立即動手搶路!現在就去!」
周圍親信愣了一下,但還是立即跌跌撞撞爬了起來,紛紛去做,而何稀直屬的三隊兵馬也立即行動。
不遠處的空中,雄伯南已經開始凝結第四面紫色巨幕,但他稍微遲疑了一下……因為他自家曉得,三擊之後,禁軍中的白有賓舊部若是再不發動,按照張行的軍令怕是要被李定軍法從事,而偏偏他居高臨下,也看的清楚,這些禁軍的確是在動搖和行動,只是差最後一舉罷了,所以留了一絲餘地。
當然,緊接著白有賓的再度出現也讓他動作稍緩,但也就是白有賓再度出現之後,可能是受此刺激,下方範圩子內裡,禁軍陣地中央,終於發生了期待已久的變化——牛方盛部與何稀部的交接處,禁軍爆發了內訌。
唯一的問題是,或者說雄伯南也覺得自己好像看錯了,先動手的似乎是東面的何稀部。
但無所謂了,白有賓來到這裡,看到衝突已經發生,大喜過望,乃是毫不猶豫飛身下去,親自聚攏舊部,向東進攻,內訌規模瞬間擴大。
手持大旗的雄伯南也不再拖延,乃是凌空將第四面真氣紫幕捲到了交通要道上東側一面。
只是一擊,暴露在外的密集部隊便被擊破陣型,使得白有賓及其舊部瞬間開啟通路,向著東面陣地大面積湧入……遠遠望去,就好像一擊打破了堤壩一般,高位水流隨即整個湧向低地。
「事情竟然成了!」李定遠遠望著明顯騷動的禁軍陣地,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然後便看了張行一眼。
孰料,面對著旁人以為匪夷所思戰術的成
功,始作俑者張行張首席卻似乎沒有半點波瀾。
當然,反應大的人有的是,振奮起來在臺地上手舞足蹈的虞常南是其中一位,在屋頂上目眥欲裂的何稀也是其中一位……這位站在房頂上觀看形勢的左侯衛將軍幾乎是聲嘶力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們果然反了!不止是姓司馬的,整個禁軍都靠不住,都是王八蛋!」
「將軍,這個時候不是發脾氣的時候,趕緊走!」一起上房的親信立即提醒。「牛方盛一反,陣地馬上就要垮,趁著西南面還有一絲通道,趕緊走!」
何稀立即本能頷首,同時下了房頂就開始脫衣甲,旁邊親信也趕緊來協助與之調換……沒辦法,天上那團紫雲還在,若是敢直接騰躍逃竄,怕是要被當場拍下來做蒜泥的!
然而,衣甲匆匆更換了一半,何稀下面甲裙還是明光鎧的配置,上身已經是普通鐵裲襠的時候,這位老牌禁軍統帥忽然又頓住,繼而在雨中閉目長嘆。
周圍人一愣,也都默然。
無他,即便是何稀沒開口,眾人如何不曉得他是在感慨禁軍境地?不要說何稀,周圍人誰曾想過,有朝一日,近一萬禁軍,在擁有簡易防禦工事的情況下,在面對區區兩萬賊軍圍攻的情況下,居然在片刻功夫,也就是那個雄伯南往地上掃了四次的簡短時間內,居然便要淪落到全軍崩潰、主帥逃竄的地步?
當然,何稀並沒有說出口,只是在愣了一下後,繼續換起了衣甲……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分外理性的禁軍大將還是比周圍人想的多一些,而且他已經因為自己特殊的思維方式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那就是不要管什麼原因,禁軍和黜龍軍眼下恐怕就是這個戰力對比,戰局恐怕就是要這般發展下去。
事實已經發生了,決不能做無法面對現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