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司馬德克在距離預定戰場,也就是範圩子西南面十里的一處小村子,喚作張圩子的地方,見到了司馬進達。
左僕射見到了右僕射。
後者坐在路邊一個石墩上,甲冑和罩袍上有些泥點,頭盔倒放在一邊,裡面的襯墊已經完全溼透……此時聽到動靜,抬起頭來,雙目卻有些失神。
“七將軍。”司馬德克扶著腰中長劍似笑非笑。“聽人說你六千人被幾百騎打崩了?以至於扔下一半人就逃了?黜龍賊何時這般能戰?”
司馬進達沒有理會對方嘲諷,倒是一五一十將戰敗經過講述了一遍。
司馬德克聽到一半,便收起笑意,也變得嚴肅起來:“三百騎,全都是奇經高手?張賊本人親自督大陣在後?”
“是。”
“那倒敗的不冤。”司馬德克眯起眼睛,扭頭去看身側的部隊行列。“張賊本陣有大概多少個營?”
“七八個……不好說,十來個也說不定。”
“雄伯南在不在?”
“沒見到。”
“這倒是有些怪了。”
“雄伯南?他此時直接去淝水西面監視東都或吐萬老將軍也是尋常吧?”
“本將不是說這個。”司馬德克嘆了口氣。“而是說,可惜七將軍沒有去見何稀將軍。”
“何稀怎麼回事?也敗退了嗎?”
“恰恰相反。”司馬德克認真作答。“何稀那裡又遭遇了賊軍五六個營的猛撲,而且其中明顯有張賊的心腹部眾,三個姓賈的、兩個姓翟的頭領全都到了……領頭抓總的也是熟人,徐師仁你還記得吧?那個偷了家人回到魯郡的魯郡大俠。但這麼多賊人,居然都拿何將軍不下。”
“一萬對九千?”司馬進達想了一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援兵到了,兵力差距不大,而且何稀有工事陣地?”
“對。”司馬德克點點頭,順便努嘴示意。“淮北的村寨都是圩子,自帶工事的。”
司馬進達扭頭看了看帶著壕溝和土壘的小村子,搖搖頭,也嘆了口氣:“那也很了不起了。”
“可還是不知道是不是賊軍故意示弱,引誘我們過去。”司馬德克提出了看法。“七將軍怎麼看?”
司馬進達坐在那裡,身上的護體真氣一開始見面時還在,到現在則不知何時已經散掉,其人抬頭望了望天,任由雨水打在臉上,片刻後卻搖了搖頭:“左僕射,不瞞你說,我從前幾日開始就思慮過重,失了果斷,今日作戰,更顯得失措……賊軍做什麼,我都在那裡想緣故、做考量,反而失了敏銳。這一戰,你儘管做決斷,我和我剩餘部屬,任你驅馳。”
聽到這裡,司馬德克大喜過望,趕緊鬆開扶劍之手,上前按住對方肩膀,順勢就在石頭上與對方並坐下來:“不瞞七將軍,我覺得這一戰還是有的打的……但現在,我們何妨就在這張圩子不動,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
“不錯。”司馬德克朝身邊人笑道。“賊軍雖眾,且超乎預料,但我已經聯絡了最近的崔(弘昇)將軍,李將軍(安遠)、張將軍(虔達)現在合兵一處,兵力更盛,也馬上要到,咱們以援兵為限,若今日有援兵至,而何稀尚在守,不管黜龍賊是裝的還是真的,哪怕是夜間也可以出兵反撲……若是援兵不至,而前方支撐不住,我們主動後撤,去彙集其他兵馬,再做打算。”
司馬進達本想說對方過於想當然,尤其是對對方情報不足的情況下,但轉念一想,自己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進退取捨什麼的,也都無從談起,就只能頷首:“左僕射思量妥當,我還是那句話,你儘管決斷,我任你驅馳。”
“何談驅馳?”司馬德克愈發大喜。“七將軍且坐此地休整,軍事我自為之。”
隨行大軍就此停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