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預定的主戰場處,也就是賈務根昨日不巧被包圍的地點,喚作範圩子的地方,何稀帶領自己手下一個郎將,加上牛方盛先行的援軍,後來抵達的本部另一援軍,合兵近萬,果然是抵擋住了足足七營黜龍軍。
而且並非是虛假的阻擋,是實打實的攔住了黜龍軍。
原因嘛,不言自明。
“兵不甚優,將不甚優,但到底算佔優。”分戰場戰局已定,扔下追擊部隊匆匆抵達主戰場的李定只是一掃,便蹙眉下了定論。“只是何公工事確實修的穩妥……一夜之間,缺乏建材,卻依然反向起了三條壕溝,如今還佔據了村莊……壕溝裡是什麼?”
“是從地裡割來的綠麥稈。”徐師仁迅速回報。“還撒了土……下著雨,軍士披甲過去,打滑的厲害,倒下爬起來都難。”
“還真是何公的手段……”李定明顯有些無語。“村子呢?之前村子不是在大賈頭領手裡嗎,我看還有壕溝跟土壘,為何全被禁軍所佔?”
“算是我們中了計策。”徐師仁明顯有些尷尬。“何公原本是圍住這圩子不動,全力攻打在外圍的賈閏士、翟寬兩位頭領,當時已經把小賈頭領的陣地奪取過半,然後我們前四個營與禁軍援兵正好一東一西抵達,我們便趕緊迎上,試圖奪回陣地,結果何公立即趁勢收縮兵力,轉而與援軍圍攻圩子裡的大賈頭領,卻專門露了個破綻,將南面讓出了個缺口……”
“何公還有這個臨陣的才智?”李定有些發懵。“我怎麼不記得?還是軍中有哪個郎將出的主意?”
“我覺得何公倒不是存心想如何,只是看上了村子的天然工事,想佔據下來而已。”徐師仁有一說一。
“確實。”李定愣了一下。“換成別的人,總該想著吃下大賈頭領……從昨晚上便該想著吃了,也就是何公,從頭到尾都在防。”
徐師仁沉默片刻,復又來問:“李龍頭,你既過來,眼下情形,可有指導?”
“真要是打,不是不能打,但就這樣也不錯。”李定毫不遲疑給出答案。“傷亡少些,還能引來援軍……如我所料不差,他們後方不遠處必然還有一支兵馬,猶豫要不要上前……反正這樣耗著,最起碼不會讓後面的禁軍跑了吧?”
徐師仁點點頭,立即會意……眼下這個局勢怎麼搞無所謂,只要兩翼大包抄到位,局勢就會抵定,非要說一些額外的關鍵因素,一個是包抄之後包住的禁軍有多少,另一個是真要圍殲時的戰術速度。
放下這個,徐師仁復又來問:“如此,那邊不是說輕鬆獲勝嗎?如何只有龍頭來此,首席又在何處?”
“那邊打的很利索,但好幾千人……莫說好幾千人,就是好幾千頭豬都得抓半日。”李定冷笑道。“但張首席倒不是去督眾追潰去了,那邊是徐大郎的看著,他跟雄天王、柴龍頭在來的路上遇到了這邊撤下來的傷員,外加一些避難的本地村民,反正後方得勝,而前方又聽說僵持,便留在在那裡存問風俗呢。”
“這倒像是張首席的作為了。”徐師仁連番點頭。
而李定頓了一頓,主動來問:“徐大頭領可有什麼想法?可尋到破綻?”
徐師仁苦笑一時:“破綻自然是有的,但哪個破綻不得試一試?”
張行的確是在存問風俗。
但風俗只問了一會功夫,他就遭遇問題了。
“道觀被拆了是什麼意思?”數里外的一條渦水小支流旁,坐在一座規制較大白帝觀外圍棚子下的張行有些不解。
“不瞞大首席,主要是木材,拆了之後有的拉到前面陣地做柵欄,有的直接燒了引火。”回答張行的是一個道人,白帝觀道人,卻不是光頭,只是眼下張行一行人落腳的這座白帝觀主持,而他尋張首席訴說的,正是突然爆發的戰事對當地道觀的惡劣影響。“一開始是拆觀裡的柵欄,然後是門板、窗楹,現在燒的是地板和几案……再拆下去,怕是隻能拆白帝像了。首席,您若不信,現在動身,往院中你去看一看,完全不成樣子。”
“看就不必了,我信的。”張行連連點頭。“這也確實過分。”
“可是下著雨,傷員要熱水,便是萬一能有熱水都要盡力而為,這是首席叮囑的鐵律。”坐在旁邊的柴孝和正色提出了不同觀點。“更何況,老百姓被戰事連累,離開家中,也要烤火才能生存。實際上,按照我們自行補充的軍規來看,這種情形下,凡可為火源的都可以被軍士、百姓便宜使用而不追責。”
張行也同樣點頭:“正是這個說法。”
“可是平白拆毀道觀,無論如何也都不對呀?”白帝觀道人不由著急。“而且大首席你看,一逢戰事,百姓往往就要到觀中躲避,要是按照這個說法,這次都得拆了道觀,那下次沒有可拆的,又該如何?”
“確實。”張行一面再三點頭,一面卻瞬間給出了方案。“那這樣好了,按照我們幫中剛剛立下的規矩,所有的道觀道產都歸玄道部管,那道觀道產就應該從玄道部中登記清楚……這樣登記之後,戰時,道觀有為周圍百姓、我方傷員提供庇護的義務,包括觀中任何事物人財,需要貢獻的時候,觀中也不得推辭;但是戰後,玄道部應該按照戰前對應道觀的登記,在三年內重建相同規模的道觀,補足對方消耗的財產,還應該分別按照道觀和對應道人在戰中的表現,予以表彰和懲罰……這一次,大家就不要計較什麼細枝末節,三年內,官府出錢糧,周遭百姓出役,給你重新修好便是,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