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說,這些人有資格不滿,因為張某人的政策明顯是敷衍的,根本沒有深入到徐世英、單通海和王叔勇三位大頭領的家族裡,屬於刑不上頭領了。
但事到如今,張行也不好慣著這些人,只能一面加強邊境巡邏與內部巡視,一面定點定向進行警告,對於少部分反應詭異的,更是直接強行遷移住處、拆分人手。
這些行動當然有一點效用,可與此同時,也反過來進一步坐實了某種言論,使得這種動搖進一步蔓延了下去,而且是雙向蔓延——首先是一部分算是中產之家的老百姓猶猶豫豫,也嘗試跟隨逃亡了;其次,黜龍幫內部一些無恆產的兵員和幫眾,以及降人也開始動搖起來。
流言在瀰漫,生產和文化活動在畏縮,人心在動盪。
這種情況的發展,即便是張行都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有些應對艱難起來。但很快,一夜煎熬後,他還是咬牙追加了命令——乃是說,加緊在邊界上巡視,蒐羅逃人,而逃人中,但凡攜帶制式軍械繼而甲冑者,一律逮捕,然後帶回濟陰城充為勞役;而懷疑是黜龍幫成員的,驗明正身後,一律帶回濟陰城,刑殺示眾。
反過來說,如果是小民百姓攜家帶口離開,倒是不用擔心什麼了。
不過,即便如此,張行也有些憂慮,乃是反過來害怕權責大增的張金樹部在這個過程中擴大化,導致對無辜的殃及。
可他一個只會嘴的,又有什麼法子呢?
也只能倉促的叮囑張金樹一番,並讓賈越帶領自己的親衛部眾套娃式的去監督張金樹部了。
只能說,整個三月的上旬和中旬,天氣固然驟然暖了起來,田間的粟苗也一節更比一節高,可張行與黜龍幫三郡之地的人心之煎熬,同樣不比田間的粟苗竄的慢。
這種情況,在三月十八,徐州大營正式出兵的訊息傳來後,達到了一個頂峰。
訊息傳來,張行表面上穩如老狗,號令不斷,讓部隊按計劃收攏彙集,並公開宣稱濟陰城與鄆城雙雙堅不可破,但心裡卻已經徹底慌亂……因為小周並沒有確切資訊回覆。
此時此刻,按照哨騎和杜破陣傳來的訊息,官面上的徐州大將依然是司馬正,後勤依然是指向了濟陰,而率先出來向西移動的,卻是一個區區中郎將,喚作麻祜的,領著四五千兵,充當先鋒。
換言之,杜破陣也沒有小周的訊息。
局勢糟糕了到了極致,但張行除了繼續被動等待資訊明瞭,別無他法……真的是別無他法,他中間去問了一次張世昭,後者也只是強調“一縣之文書”,然後真的就去處理濟陰城的庶務去了。
不過很快,隨著時間來到三月下旬,一個好訊息陡然傳來,緩解了這種煎熬。
但不是徐州方向,而是鄆城方向——鄆城那邊的張須果撤兵了,多達兩萬餘眾的齊魯兵馬呼啦啦扔下了鄆城,折返回了齊郡。
訊息很明確,是李樞的計策又一次奏效了,程知理根本沒有費多大力氣,就說動了孫宣致和高士通兩個大首領。
這是因為河北方向的河間與幽州大營的官軍也出動了,孫高二人根本不敢過河回去,只能嘗試在南邊開啟局面。與此同時,已經連續兩次被張須果大敗的知世郎王厚也找到了這兩位河北大頭領,在王厚和程知理協力勸說下,孫高二人分兵五萬,再加上王厚的殘兵敗將,合計八萬眾,再度聯軍西進,壓入了齊郡境內。
後院失火,張須果也沒有脾氣,立即掉頭撤兵。
撤的乾乾淨淨。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氣氛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好像張須果的命門已經展露無疑,似乎只要不斷撓他之後,他便進展艱難。
事情紛紛雜雜,訊息與拜訪者來自於四面八方。
也就是鄆城方向的好訊息抵達濟陰城第二日,黜龍幫首席魏玄定也在濮陽分舵的副舵主關許的護送下一起南下,從河北折回,來到了濟陰城中。
他給張行帶來的,就絕對不算是好訊息了。
“幽州河間一起動了。”魏道士風塵僕僕,直達張行所居郡府後院,見到後者後,算是開門見山。“幽州大營出動了不下四萬人,分兵八位中郎將,分路掃蕩,薛世雄從河間出兵兩萬餘,居中支援排程,明顯是準備掃蕩乾淨整個河北。”
“河北現在有多少義軍勢力?”張行一陣頭疼,趕緊來問。
“大大小小十七八家。”魏道士想了一下,給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數字。“但說來奇怪,根本沒幾家成氣候的,強的半郡之地,弱的連個城池都沒有,只能佔據山谷林澤……便是孫宣致和高士通兩人,過河前也沒有打下過郡治,反倒是過河了才起勢……也不曉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