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想問下淮右盟的動向,和徐州的動向。”杜才幹帶來的問題並沒有什麼讓人吃驚的地方。“尤其是徐州,因為若徐州精銳直接北上,渡過濟水,然後從鉅野澤西面過去,鄆城也就喪失守城的意義……”
“淮右盟杜盟主是我專門請回去的,因為我當時臨時知道了一個訊息,且正跟徐州有關……”張行沉默了一會,選擇在部分頭領面前做了部分袒露。“據我所知,徐州方向有可能選擇司馬正作為主將來東境,我便做了些安排……杜盟主和周頭領便是去應對此事去了,主要是希望能促成陣前換將。”
濟陰郡府大堂上,一時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算是關隴邊緣出身的杜才幹才艱難開口:“司馬正是司馬氏的二郎?英才榜第一的那位?”
“對。”張行回答乾脆。
“那周頭領和杜盟主有把握嗎?”杜才幹艱難追問。
“盡人事而聽天命。”張行有一說一。“但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手段了……也算是跟李公不謀而合的一些地方。”
“誠然如此。”杜才幹想了好久,也只能點頭。“那接下來……”
“備戰、守城!”
張行乾脆以對。
“東面也好,這面也罷,都要熬下去,積攢力量……然後相機決斷!
“事情如潮漲潮落,之前大勢在我們,自然萬事順當,現在大勢在敵方,也該輪到我們堅持下去了……
“不瞞杜頭領,或者說正要杜頭領回去告知李公,不管司馬二郎能不能換掉,也不管他從何處來,我接下來都要動員部眾,整修濟陰郡城,並準備在必要時放棄濟陰半郡,扼守濟陰。
“至於說,若是真到萬不得已,譬如徐州軍自我們中間插入菏澤、雷澤一帶,那我們便各自一起退往濮陽,必要時準備轉進河北,借官軍南北分野之勢,努力求生。”
杜才幹滿頭大汗,卻只能頷首。
堂上幾人,無論是這半年一直明顯朝張行靠攏,所謂負責軍法的中翼頭領張金樹,還是一直算是張行夾袋心腹的閻慶,又或者是稀裡糊塗的鄉里故交兼清白頭子賈越,也全都臉色蒼白。
要知道,濟陰郡、東郡,一直被視為黜龍幫的大後方,如今按照這位大龍頭的言語,非但一開始準備放棄濟陰半郡,甚至做好了扔下整個東境,逃竄河北的準備。這跟數月前還一度佔據五郡之地,眼瞅著要完成扶大河、濟水,貫穿東境偉業的境況,簡直形成了鮮明對比。
說到底,張大龍頭天天說什麼潮漲潮落,早在得勢的時候就天天喊了,這幾個人如何不曉得?便是杜才幹,經歷過楊慎之亂,又是李樞心腹,如何不曉得這個道理?
只是曉得歸曉得,如今經歷了那一番如火如荼,經歷了這一番進取功業,如何輕易放得下來?
從這個角度來說,倒是不好笑話單大郎和王五郎了。
就這樣,杜才幹匆匆而來,匆匆而去。而張行也毫不猶豫下達了動員命令,乃是要求增強邊境巡邏,排遣哨騎出境監視,同時開始有意識集中濟陰的留守部隊靠近濟水一線,並以募工的形式召集人手,對濟陰郡城進行城防修整、軍械整飭。
這番動作是瞞不住人的。
配合著東線根本瞞不住的大敗,以及朝廷大軍即將來剿的“謠言”,人心開始搖晃。
最開始是商人和之前聞名來投的江湖豪客,他們最擅長趨利避害,也是資訊渠道最豐富的一群人,很快便選擇了撤離……河北的歸河北,江淮的走江淮,中原的回中原。
這兩個素來以商業發達而聞名的郡,商業活動幾乎是肉眼可見的萎縮下來。
影響最直接的一件事情,就是張行拿紫微宮財貨買馬的嘗試直接告吹了。
緊接著,是一些本地大戶,他們本就在黜龍幫的治下被強行要求燒了債、開釋了私奴,積累著一定不滿,此時更加動搖和保守……很多富戶都在收攏人手、囤積物資,甚至有舉家逃竄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