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改制,聖上想改就改,這不是請求,也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課業要改,科舉也要改,去掉那些四書五經,微言大義,把明義明情,全都直截了當寫在紙上,讓學子去看,讓學子去想,讓學子去思,多費不了幾張紙。”朱厚熜淡淡說道。
以後萬學之子,都當感激於他。
“朕不需要經邦治世之學,只需要實用之學。”
……
內閣。
閣老們回到政務堂,便做痴傻之態,個個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連政務都理不得。
中書舍人的高務實見狀,為五位閣老斟過茶後,便腳下飛快離開,守在政務堂門,暫時不讓任何人靠近、匯事。
“我本以為‘禁燬心學、禁止講學’,便是前內閣首輔大臣張居正的‘無敵路’,沒想到,我們才是儒學的盜墓人。”李春芳嘆息道。
張居正推行的“禁燬心學”,等同是將傳承數千年的儒家給埋了,“禁止講學”,更是在棺材上又釘上了幾顆釘。
為此,這世間只要有一名儒學子弟尚存,就會罵張居正欺師滅祖,枉為人子。
就連內閣的幾位,偶爾也能聽到或心裡想著這件事,評估張居正必將遺臭萬年。
這“無敵路”,是句戲謔,其意是沒人能揹負的罵名能超過張居正。
但現在,內閣驚訝地發現,在張居正落幕後,無敵路又往前鋪開了。
死者為大後。
又出現了“盜墓者的眼淚”。
“科舉改制,八股歸無”。
這就相當於內閣要把埋了的儒家再給挖出來,起釘開棺,但這卻不是為了救儒家,而為了將儒家剉骨揚灰。
張居正內閣是儒家的掘墓人,高拱內閣是儒家的盜墓人。
尷尬的是,兩代內閣,李春芳都在,當然,高拱、陳以勤也在,且,高拱是張居正內閣時期的次相,是今內閣的元輔,更加重量級。
一旦照旨辦事,高拱在儒家的罵名,會立刻超過張居正,他和陳以勤其後,胡宗憲、王崇古、海瑞、朱衡這些後入閣拜相的閣老緊隨其後。
一張儒家叛徒的排行榜,就這麼出爐了。
高拱面露訕訕,可更多的是無奈,張居正內閣時期,張居正的提議,他沒辦法阻止,這輪到他來當內閣首輔大臣了,來到了他的回合,聖上卻降下聖意,他更沒辦法阻止。
掘墓、盜墓的事,他是一件都不想做,可事情彷彿在追著他,必須做。
強扭的瓜,但是聖上要吃,還不能不甜,這內閣首輔大臣當的,真是心累啊。
黑鍋是一口接著一口,高拱都覺得自己快成羅鍋了。
“‘一朝入得君王殿,了卻生前身後名’,今朝我們閣位在上,活著無人敢評說,後世再多人罵也聽不見,何必在乎那麼多?”
海瑞解了政務堂中的尷尬,他的宦海經歷遠比同閣閣臣更豐富,生活、仕途就是這樣,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安然享受,繼續道:“都說說,還為儒學剩下點什麼?”